颜玄只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根骨似乎很不错,至于具体有多不错,她不知道。
总不会厉害到郁苍那种程度。她想。
所以郁苍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她是个成年人,不相信莫名其妙的善意。
但显然郁苍懒得给她解答。
相处几日,颜玄也摸清了一点郁苍性格的轮廓。
那日红楠说他性情恶劣目中无人,倒也并非全是污蔑。
郁苍确实是这样的性格,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人,对世间大部分事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体现在生活中就是无视别人,从动作无视到心情。
他从未向颜玄解释过他为何想收她为徒,因为他和她都知道,解释与否,颜玄都不会做出第二种选择。
这可能就是强者的个性吧。颜玄叹了口气,安慰自己。
至少比起颜家,郁苍是个相当靠谱的选择。
有郁苍坐镇,红楠和她背后的人再没来打扰过颜玄。
颜玄也乐得安静,郁苍暂居的客房里有不少藏书,她一本一本看过去,一点点丰富自己对修真界的认知。
直到三日期限将至,郁苍问她:“我先前的邀请,你可想好了?”
没等颜玄回答,他道:“我不会强迫你。”
黑眸与金眸对视,颜玄的视线愈发坚毅。
她忽然站起来,冲郁苍大喊了一声:“师尊!”
郁苍脸上少见地闪过了一丝错愕,眼眸睁大显得他金色的瞳孔更亮。
他微微偏过头:“拜师讲究六礼束脩,你还未行过拜师礼,现在不能这么叫。”
他们剑天门,很传统的。
“这样啊。”颜玄点点头,心里却想郁苍这是害羞了?
是错觉,错觉吧。
表情管理失败只有一瞬间,下一秒郁苍就恢复了熟悉的冷淡神情,但颜玄却能敏锐地觉察到对方心情不错。
“给你半个时辰。”郁苍抱胸靠在门边:“收拾一下行李,我带你走。”
在颜玄的预想里,离开颜府这天一定会很麻烦。
毕竟她身份还是颜家的大小姐,颜家再不关注她也不可能任由她随便跑掉,而红楠背后想害她的人,说不准还会想方设法阻拦她走。
但是,郁苍完全不在意。
“郁仙长,留步啊。”临行前,颜家主匆匆赶过来,把郁苍拦在了门口。
颜家主年逾百岁,外貌却仍是精神抖擞的中年人形象,衣着华贵气度沉稳,面对郁苍时却毫不避讳地点头哈腰。
“您要走了,怎不告知我等来给您送行,省得我等怠慢了仙长。”
“虚礼便免了。”
郁苍身姿挺正,金眸在日光下泛着灼人的光泽,目光却并未落在任何人的身上。
他的无视与轻蔑显而易见,颜家主却依旧好脾气,或者说不敢发脾气。
他把视线从郁苍移到他身后的颜玄身上,就像刚看到她一样,惊呼一声:“啊,玄儿怎么跟在仙长的后面?”
颜玄闻言抬眸与他对视,颜家主神情自若,看不出在打着什么算盘。
她又朝颜家主的身后看去,他后面跟着不少人,除了红楠她一个都没见过。
但原身的记忆里有那些人。
站在颜家主身侧那个雍容华贵的貌美妇人是家主后娶的夫人,而颜夫人左后方的则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颜玉。
颜玉长得与她有几分像,眼睛却大不相同。颜玄的眼型上挑,是偏圆的凤眼,颜玉却是杏目,眼角圆钝,一派楚楚可怜之色。
听到颜家主的问话,郁苍朝他的方向偏头。
“哦,忘了说了。”
郁苍手搭上佩剑,青年修长劲瘦的手背因用力显出青筋。他把剑拔出了寸许,一泓雪亮的剑光闪过。
明目张胆的威慑。
“你们家大小姐,我带走了。”
说完后,郁苍把剑推回去,剑柄与剑鞘碰撞发出轻微的一声,无形的威压弥漫开。
颜家主却顶着这样慑人的气势向前一步,继续道:“听贱内说,您是看上了玄儿这丫头?”
“仙长若是想从颜家收徒,不若也看看我这二女儿?”
颜家主说完这句话后,颜玉与颜玄对上目光,微微勾唇露出了一个微笑,水润杏眸的睫羽卷翘。
只不过这笑容里看不出半分友善,反而尽是挑衅与恶意。
她做了一个口型:我的。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都会是她的。
颜玄愕然瞪大了双眼。
不是出于愤怒,而是震惊。
他们,怎么敢的呢。
连她都不敢教郁苍做事。
果不其然,在颜家主话音落下后,属于出窍期的威压一瞬间荡过整个颜家,除了颜玄,每个人都面若金纸摇摇欲坠,修为低者甚至嘴角渗血。
其中以颜玉的形容格外惨烈,按理说她已金丹,怎么也比旁边的奴仆强,可现在却眼角口鼻尽冒血渍,鲜妍娇嫩的面容一下子变得可怖渗人。
“她算个什么东西?”
郁苍冷声讽刺。
说完后,他瞥了颜玄一眼,颜玄会意立马跟上对方的脚步,灵气加持下几息间就走出了一条街的距离。
颜玄回身,记忆里恢弘的颜府在视野里缩成一个小点。
“舍不得?”
颜玄收回目光:“自然没有。”
她又不是M,对一直漠视欺辱她的颜家能有什么留恋。
郁苍的效率相当高,走出禁飞的城中后便拎着颜玄站上了佩剑,灵剑一路疾驰,吹得颜玄长发漫天乱飞。
等到终于被放下来时,颜玄跪在地上,差点干呕出来。
“到……到了?”
“不,但前路不通。”
颜玄闻言抬头。
只见眼前金光环绕,过于浓郁的灵气挤压坍缩成厚实的灵气墙,墙内溢出可怖的威压。
即使有郁苍挡在身前,颜玄仍有一种喘不过来气的压抑感,头重脚轻,气血翻腾。
手腕被扣住,一股属于郁苍的强横灵气闯进体内,在她周身形成了一个保护罩,颜玄这才觉得那股五脏六腑都要被碾碎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颜玄抬眼正视眼前这漫无边际的透明却有形的灵气屏障。
她意识到,这似乎就是红楠所说的,州与州之间的“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