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长凳上。
女孩手肘撑在膝盖上，手里握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无声沉默。
裴言川刻意避开江沐颜拨通了下属的电话。
他要确认一件事。
“少爷，是有人攻击了我们的权限，不过对方立马就取消了操作。”
继而再没出现。
他们也没想通，对方到底是想干什么，但貌似并不是冲着窃取裴氏机密来的。
更像是……冲着江小姐的信息去的。
“我们已经派人去反侦测了，不过……”
裴言川：“不过什么？”
下属汗颜，“对方的技术在我们之上，目前还没有新进展。”
夜幕下，裴言川绷着下颌线，冷硬的线条叫嚣着男人的疑虑和不满。
对方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少爷，是否继续反侦测？我可以让下面的人加大力度。”
裴言川：“不必了。”
他黑眸深沉，酝酿着深渊般的巨浪，“都撤回来，不要惊动那些人。”
他略沉吟，“江沐颜的信息，再提高一个权限。”
他下了双重保险。
再提升权限意味着——最高防护。
整个裴氏都没人有这样的资格。
下属神情不由认真了起来。
“少爷，这位江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需要用这种级别的……”
“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多问。”
裴言川打断了他，冷厉道：
“照我的话去做。”
下属不敢再逾越，“是。”
挂了电话，裴言川站在红色复古电话亭里，看向不远处的江沐颜。
目光复杂。
看来即使他不想回去，这下也必须得回去了。
可能有他控制不了的事情要发生了。
宫家带走丁甜是一个警示信号，丁甜跟江沐颜的关系一旦被对方发现，江沐颜就会是下一个目标。
他怀疑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一张铺天巨网遮蔽在头顶，这些谜团围困在眼前，对江沐颜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跟宫家要人。
“我决定了，我要回江城。”
她想到办法了。
她知道有个人，可以帮她找到宫家。
她师傅，邵有为。
她站起身，“走吧，先回家。”
这件事她要跟奶奶说清楚。
如果老人愿意，她就带着她一起回去。
走出两步之后，她才发现裴言川并没有跟上来。
她转过去半个身子，“走啊！”
她叫道。
裴言川站在原地，灯光从头顶照下，半张脸隐在黑暗中。
她只能通过裴言川紧抿的唇和下弯的唇角来判断，他有心事。
有个瞬间，这个画面跟言头像上那个画面高度重合，她心跳漏了两拍。
她摇了摇头，把那个画面晃出脑海。
真是疯了，她怎么会把这两人扯上关系。
或许是第六感吧，她隐约有种预感，裴言川只能陪她到这里了。
她刚想到办法的兴奋冷了下来。
“怎么了？”
她彻底转过身。
两人隔着一条长椅的距离，相互对望。
裴言川的沉默，无声地昭示着答案。
江沐颜看着他的眼睛，心头有一丝异样。
裴言川：“我要走了。”
不是他要回去了，而是要走了。
心脏狂跳几下。
江沐颜耳朵响起嗡得一声。
她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强打起笑容，“走？去哪？”
“回我本该在的地方。”
江沐颜没有问是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这么突然？”
裴言川抿唇不语。
沉默就是答案。
江沐颜点点头，她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
深吸了口气，“什么时候的飞机？”
裴言川：“两个小时后。”
江沐颜：“这么快？那你现在就该出发了。”
裴言川：“嗯。”
对话到这里，两人中间的这段距离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磁场。
裴言川看着强颜欢笑的她，胸口酸软闷痛，他很想走近摸摸对方的脸。
但是他忍住了。
身侧骨指分明的手攥成拳头。
某一个瞬间，他甚至想直接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江沐颜走近他，认真地问道：
“裴言川，我们还会再见吗？”
裴言川垂眼注视着她：“会。”
他回的很认真。
不管今后在哪，我都一定会来找你。
“好。”
江沐颜笑了，心底的沉闷陡然松散许多。
“需要我送你一下吗？同学一场，你帮了我这么多，我都没来得及感谢你。”
裴言川看着她，“你记住，你欠我一个条件。”
江沐颜抬眼看他。
“永久有效，我等你来索要。”
“好。”
“……”
“走之前，我可以抱一下你吗？”裴言川垂眼问道。
江沐颜顿了一下，她想起了那天车里，裴言川故作高傲的样子。
像个被拒绝后，气恼羞愤的花孔雀。
她说的很清楚了，自己有喜欢的人。
像裴言川这种性子，绝不会再纠缠。
她不吝于用一个拥抱，换得他的释怀。
她笑了，张开双手。
裴言川眼底闪动着燎原的烈火，用力地把人拉到怀里。
以一个绝对占有的姿势。
“……”
裴言川离开了。
江沐颜看着来接他的黑色车辆，浅笑着冲他挥手。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裴言川离开的样子。
之前都是她先走，从没想过身后人会是什么心情。
汽车尾灯消失，她收回了手。
原来看着别人离开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她捂着胸口，细细感受那份酸酸涩涩的感觉。
“江小姐，少爷让我送您回去。在您离开运城之前，我会负责您的出行。”
司机模样的中年男人恭敬地立在一旁。
她看向男人身后，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应该就是他的车了。
她垂下眼。
没想到裴言川走都走了，还不忘想着她。
“谢谢。”
这话是对司机说的，也是对裴言川。
“走吧。”她对司机道。
这时，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她看了眼号码归属地——运城。
“喂？”她接起来。
“喂！是，是甜甜吗？”对方的声音有些迟疑，但听着有很紧急，还带着哭腔。
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有点耳熟。
“不管你是甜甜还是谁，你快回来吧，你们家出事儿了！”
江沐颜皱眉。
“你别急，慢慢说。你先说你是谁。”
“我是福来超市的老板娘，我不晓得你还记得我不。”
江沐颜想起来了，是当时给她送了创可贴的那个大娘。
那也不是什么超市，只是一个大概十来平的小卖部。
“哦，大娘啊，我记得。”
电话那端的大娘显得有些拘谨，吭吭地犹豫道：“我还是叫你甜甜可以吧？”
“可以，您说我家出事儿了？”
说到正事儿，大娘又哽咽了。
“甜甜，你奶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