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颜靠在床上,整个人几乎陷进去。
房间光线充足,四下敞亮,但她什么都看不见。
午后的光线照在她安静的侧脸上,她伸手摸了摸眼睛上缠着的绷带。
医生嘱咐,保持头部和眼球不动或者尽量少动,裴言川怕她做不到,引起视网膜脱离范围扩大。
不顾她反对,强行让医生给她包扎了双眼。
这几日她一直住在裴言川这里,对方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丁甜大仇得报,可她心里却轻松不起来。
再迟钝的人,也看出裴言川对自己的不同了。
她很感激裴言川这段时间的照顾,可是他对自己的关心超出了普通朋友该有的范畴。
中午沈一然来找过她,告诉了她这段时间裴言川成天早出晚归都做了些什么。
她从不知道,原来裴言川竟默默替她扛下这么多事。
消除了丁甜一切黑照;
配合警方捕获王二;
找关系花钱挖马瑶的犯罪证据,找证人出庭作证;
怕有人心生报复特地派人去照顾老人。
如果说这些她还能劝说自己,他只是把自己当朋友。
可是每天雷打不动地照顾她的三餐,亲手喂饭就有些过于亲密了。
她静静地把头转向窗外,感受风吹在脸上的凉意。
傍晚,裴言川一身风尘仆仆,回来后在她床边坐下。
“感觉好点了吗?”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江沐颜感到他的手扇过来的风,不自然地往后缩了一下,但立马止住了。
她好笑地指着绷带道:
“戴着这个呢,你这样我当然看不见。”
裴言川也觉得自己行为有点降智,于是干咳一声转移话题:
“沈一然给你带了鸡汤,你趁热就喝了吧。”
江沐颜突然就笑了,“你确定不是你带的?”
她虽然看不见,但也不知怎的,她就是能猜到,对方脸上此刻肯定是被说中的尴尬。
裴言川果然顿了顿。
他盯着江沐颜淡淡坏笑的面庞,喉结滚了滚,言辞躲闪地否认道:
“当然不是我!我哪儿有那个闲工夫想起你。”
江沐颜拖长尾音:“哦……”
“不是你啊,我还以为你特意带给我的呢。”
裴言川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半晌道:
“你希望是我?”
江沐颜藏在身侧的手攥紧被子,面上依旧一副轻松的样子。
“那你呢,你希不希望,我希望是你带的?”
男人没有回答。
她宁愿裴言川大大方方说一句,也好过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沉默。
裴言川不再说话,他打开包装盖子,鸡肉浓郁的香味顿时在房间漫开。
本来不饿的,闻到这味儿江沐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
“这是哪家店的,也太香了吧!”
裴言川见她扒着床,一个劲儿地往这边探,连忙把她的手抓住,按回床上。表情严肃道:
“你坐好,要是掉下来怎么办?”
江沐颜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不会的,我这么大人了。”
裴言川抿了抿唇,未发觉江沐颜的奇怪,但手上盛汤的动作却麻利了些。
他舀起一勺,喂到嘴边。
“张嘴。”
江沐颜乖乖张开,“啊--”
“不用发出声音!”
“哦……”
一碗汤很快见底,裴言川一勺勺喂,丝毫没见不快。
江沐颜砸吧砸吧嘴,着急道:“肉呢,我要吃肉!”
裴言川戴上手套,刚准备把鸡肉从骨头上撕下来,电话响了。
江沐颜心急地夺过他手里装着骨头的碗,催促道:
“你去接电话吧,我自己吃就行。”
是裴母的电话,裴言川想了想,站起身:
“等我回来。”
也不知道江沐颜有没有听进去,只见她摆了摆手,一副让他赶紧走的模样。
也没洗手,粗鲁地直接拿起一条鸡腿就开始啃,嘴巴周围油乎乎的。
裴言川皱了皱眉,忍住拿纸巾给她擦嘴的冲动,转身大步出去了。
门关上后,江沐颜停下了啃食鸡腿的动作。
她嫌弃地搓了搓满手油的手指,对着门的方向暗自叹气。
趁现在没陷太深,她还是尽早断了裴言川的念头吧。
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不起。
请不要对我这么好。
……
裴言川出去后接起电话:
“喂,妈。”
“儿子,听说你要回来了?”
裴母也不墨迹,母子俩聊天从来都是开门见山,直入要点。
“嗯。”
“什么时候的机票?”
裴言川放松地把自己陷进沙发里,带着鼻音道:“就这几天吧,票还没看。”
裴母没说什么。
母子俩没话说了。
过了会儿。
“你就没话要跟我说吗?”裴母叹了口气,主动问道。
裴言川沉默了一会儿。
“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裴母冷哼一声,“你从不主动跟你老娘说遇到了什么事儿,我想知道自己儿子近况还得找私家侦探!”
裴母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有多臭,母子俩关系刚缓和,她不想再跟儿子搞僵。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回来了,那就把运城的事处理好。”
“裴氏的资源你该用就用,钱咱们家多的是。”
“还有啊!”
她干咳了一声,“那什么,你那个小女朋友,这回也一起带回来吧。”
“她的事我了解了,现在除了乡下还有个老人也没别的牵挂。你跟她说一声,如果她担心这个,就连老人一起接回来。”
“我和你爸都同意。”
裴言川噌地一下挺起腰背,“妈,您说什么?我爸他也同意?”
他心脏跳的飞快,眼睛不受控地黏在那人所在的房门。
裴母听出儿子话音里的紧张,她已经很久没见儿子这个样子了。
她失笑道:“你妈的话还能有假?儿子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他当然同意!”
“行了,就先说好了,你也不用太急着回来,这几天好好跟人家商量一下,到时候我派人去机场接你们。”
裴言川却又沉默了。
裴母没听到儿子的声音,感到有些奇怪。
“又怎么了?”
“妈。”
裴言川话音里带着犹豫,“我们还没在一起。”
“没在一起?”
裴母都惊了,跨国集团的董事长夫人在办公室噌地一下就坐直了。
母子俩坐起身的样子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