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捡回来后，她从里面挑出专门去给老人开的钙片和维生素。
“奶奶，这些专门治骨质疏松的你一定要坚持吃，对身体好。”
她憋住情绪，保健品一瓶瓶地列在桌面上笑着给老人介绍用法用量，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该怎么告诉她，多年交好的邻居居然对自己孙女存着那样的心思，这些年接受的善意都是早有预谋的陷阱。
暖黄色的橘灯下，老人双鬓全白，坐在轮椅上干枯的双手搭在毫无知觉，早已萎缩的腿上。
瘦弱的身躯再经不住一点打击。
有些事情她希望老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的好。
也好，她想。
这件事，她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您的腿脚不便，缺乏运动，这个维生素D一定要按时吃，还有这个……”
老人耐心地听着，只是眼里是止不住地心疼。
“这个钙片是用来增强……”
“小颜。”老人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制止了她喋喋不休地介绍。
江沐颜似心有所感，脸上的笑容缓缓淡了下去。
“不开心，不用强迫自己去迎合任何人，傻孩子。”
老人摸了摸她的脸，“奶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但不想笑，咱就不笑。”
江沐颜浓黑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手里的钙片包装盒被攥地变了形。
她吸了吸鼻子，乖巧地应了声，“嗯。”
装不下去了。
泪水霎时就模糊了视线。
她赶紧挑头躲开老人，佯装没事道：“那奶奶我先回房间了。”
转头的瞬间眼泪就断了线地往下掉。
“小颜。”老人唤住她。
江沐颜收拾了一下表情，红肿着眼眶回头看去。
老人冲她慈爱地摊开手，“到奶奶这儿来。”
她走过去。
老人拉过她的手，把她带到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
“小颜不怕，想哭就在奶奶怀里哭吧，小孩哭鼻子不丢人！”
一句话，江沐颜彻底绷不住了。
呜咽着崩溃地哭出声。
她半蹲在地上用力地抱住奶奶的腰，哭的肝肠寸断。
心脏痛地像有只手拼命地撕扯。
老人身上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
一下一下地抚着背帮她顺气。
“小颜乖，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哭出来就好了。”
“奶奶！我难受！我好难受！”她抽抽噎噎道。
老人也红了眼，“奶奶知道。”
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老人满目热泪：“要是实在辛苦，小颜我们不做了。”
她恸哭着摇头，“我绝不能放过他！”
这个“他”指代的是谁，老人并不清楚，她只是担心这个傻孩子，怕她伤害到自己。
奈何她这个老东西一点忙也帮不上啊！
老人哭着捶胸。
“甜甜已经没了，我不能让我另外一个孙女也陷入危险。小颜你听奶奶话，咱不继续了。”
“我死了就死了，可是你还年轻，活着的人不能抱着仇恨过一辈子。”
老人情绪太过激动，气喘不匀，脸色发紫，捂住心脏露出痛苦的神色。
江沐颜吓坏了，赶紧喂老人吃下救心丸。
把人安顿在床上后，“奶奶，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亲眼看到所有人还姐姐一个公道。”
她给老人掖了掖被角，待老人呼吸匀称睡着后才关上卧室的灯，轻手轻脚地离开。
门轻轻被合上，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哪还有一丝睡意。
两行清泪从老人两鬓落在枕头上。
苍天啊，你要不要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
江沐颜晚上自然是没有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门口有人敲门。
“谁啊？”老太太问道。
“婶子，是我呀，全子。”
江沐颜刚喂老人吃完早饭，在厨房收拾碗筷，听到声音瞬时满脸厉色，阴冷地放下碗筷往外走。
祖孙俩打算等会儿出门散步的，老人就坐在院子里等她。
听到动静，转着轮子就去开门了。
江沐颜想拦，没等说老人已经把人迎进来了。
“是全子呀，快进来快进来。”
老人热情地把他带进来。
全叔一进门就四处瞅，看到院子里晾的江沐颜的袜子眼里闪过一丝狂热，不过瞬间就压住了。
所以老人没发现。
“这几天咋没见你人，你出门了吗？”
邻里邻居都太熟了，老人非常随和地唠起家常。
“没有！”全叔笑呵呵地提着一壶油。
“婶子我给你拿了壶油，你和甜甜先吃，不够了我再给你拿。”
“不不不！”老人赶紧把他拦住，“这么大桶油老贵了吧，不行我们不能要。”
老人哪拦得住手脚正常的男人，全叔绕过她就往里走。
“婶子你就别推拒了，这都是我的心意。”
他背对着老人，脸上的意图就毫不遮掩地暴露出来了。
一进屋子，他刻意把油搁置在最显眼的地方。
江沐颜冷着脸站在厨房门口。
全叔背着老人目光含着内容地看了她好几眼。
用唇语向她嚣张地说道：宝贝儿，你昨晚没来找我，我很生气。
不过没关系，你不来，那全叔过来找你，一样！
说完，他露出一口黄牙，像狼盯着肉一样狰狞地笑了。
江沐颜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都浑然不觉。
老人回来见她脸色不对，想起两人根本不认识，于是站出来明里暗里示意道：
“甜甜，这是你全叔，咱们隔壁邻居。”
“小时候咱们刚搬到这你全叔可没少照应咱们，你小时候可喜欢他了，经常跑他院子里玩！”
江沐颜站在那面无表情，看着这个中年男人那股想吐的感觉又回来了。
老人见她没反应，尴尬地提醒她，“甜甜，叫你全叔呀。”
江沐颜这回动了。
她懒懒道：“全叔。”
“哎！甜甜真乖！”全叔笑出一脸褶子，在老人面前装的特别好。
俨然一副好叔叔的模样。
他自来熟地坐在客厅唯一一个单人沙发上，冲她道：“甜甜，给全叔倒杯水吧。”
江沐颜没动。
“哦哟，咱们甜甜长大了不记得叔叔的好了哟……”全叔阴阳怪气地拖着调调打趣。
老人听他这么说，也不解为什么小颜对他好像有敌意，她担心全叔生气，便主动圆场道：“小孩嘛，青春期。没事儿全子，我给你倒。”
老人坐在轮椅上艰难地弯下腰想够杯子和水壶，江沐颜狠狠瞪了一眼正看着他笑的全叔。
上前赶紧接过老人手里的水壶，“奶奶，我来吧。”
“这才像话嘛！”全叔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