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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大衡二十一年 九月二十三 秋分(1 / 1)


大衡二十一年 九月二十三(农历八月初七) 秋分 秋风送爽

九月二十三那日,婉儿姐不知怎的,突然发了火,她关起门训了朝酒一顿,我跟金莲偷听墙角还被抓了个现行。

婉儿姐毫不留情的罚站我们一个中午,我见朝酒泪眼婆娑的将她屋里全部的画抱了出来,在院子里头架了个火炉子,准备一口气将那些画全烧了个干净。

我见四周无人,大着胆子悄悄的走到朝酒跟前,不解的蹲下来问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烧了这些东西,朝酒面无表情的说,因为婉儿姐说的对,冤冤相报何时了,她该做的事,是要带晚舞好好过日子。

我一听这话,便顿时明了。这画像是她仇家,可我刚张嘴想问,她却又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太想说。

我只好安慰她说:“不要紧的,这年头谁还没个仇人啊,你说吧,我发誓我不会乱说出去的,作为交换,我可以把我之前的悲惨往事也同你再讲一遍,我们可以同仇敌忾,把那些挨千刀的咒骂个千百遍解解气。”金莲不知何时也凑到了我们跟前,她也点点头表示着赞同。

朝酒对着火光冷笑一声说,她的仇人有两个,其中有一个是她自己,怎么?你们是打算把我这个挨千刀的咒骂一千遍吗?

我哈哈大笑说你别逗我了,朝酒。那有仇人是自己的,你这话就像在说我先杀我自己,再杀你们所有人一样。简直太好笑了。

金莲也笑着比划道,就是完全不可能嘛。

朝酒手中不停地向火炉里扔着一张张画像,她沉着一张脸,也看着我们。火光印在她的侧脸充斥着触目惊心的恨意,我吞了吞口水,背脊一凉。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没拿我们寻开心,她说的是真的。

果然,只听朝酒凉凉的笑着,呵呵,怎么不可能,是你们见识短罢了。

我又咽了口水,当即不敢再乱说话,只是看着那些精致的画一张一张丢进火堆里,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作祟,趁她不注意,偷偷捡了一张还没烧的小像,塞进了袖子里。

大衡二十一年 十月初八(农历八月廿二) 寒露 晴朗

寒露三天后天气意外的晴好,可惜这般好的天气却因为晚舞犯了癔症。失去了该有的意义。

朝酒出去买胭脂、宣纸和一些杂物,晚舞便留在了厨房帮忙。

本来这一切都是好好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坐在柴房劈柴的晚舞突然站起来挥舞着砍刀劈向了房梁。然后就抽搐着冲进厨房拿起了菜刀,开始劈一切能看见的东西。

做饭的大厨吓得大喊祖宗老天爷!然后圆润的屁滚尿流遁了,我正不知所措呢,之间白朴姬衣服都没穿好就跑了过来。

白朴姬怕晚舞伤着自己,不敢轻举妄动。金莲捏着个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玉娃娃,念着乱七八糟的咒语,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白朴姬问我朝酒呢?我以为要让她来安抚晚舞,谁知道她说让我赶紧去前门拦住朝酒,千万让她别过来。

我来不及问为什么,只是知道照办就好,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跑出厨房,朝酒就一边嚷嚷着:“累死我了。”一边走了进来。

白朴姬冲她大声道:“别过来!”

话音未落,晚舞忽然眼冒金光,一把菜刀脱手而出,直冲朝酒而去。朝酒这个没出息的,下一秒立刻哭爹喊娘着抱头鼠串。

晚舞就像要追仇人一样,拿着刀一路穷追不舍。

他们开始围着院子跑圈圈,开始我还担心的不得了,提心吊胆的去喊了婉儿姐来。

等他们猫抓老鼠一样追了个三四圈,朝酒像个傻瓜一样跳起脚的对晚舞挤眉弄眼的喊,你来砍我啊,你来啊。

我突然就悟了,这怕是以前晚舞犯病,他们琢磨出来消耗晚舞体力的方法。

果然,没多久,晚舞跑的越来越慢了,她脚下一绊摔了出去,只是很执着的捏着刀又爬起来继续追。

这么来回折腾了又三四圈,晚舞已经摔的浑身是伤了,我才发现白朴姬和婉儿姐顾自坐在凳子上撑着头看戏。

从一开始评头论足说:“不错这次跑的比上次快。”到后来二人半虚着眼睛昏昏欲睡。

只是见着晚舞摔成了猪头,这才将茶碗一放,发话了:“朝酒你过分了啊,慢点跑,她都摔成这样了。”

朝酒怕的要命,一边喘一边喊:“我的好姐姐哟!这感情不是砍你,她要是砍你,你跑的比我还快!”

言语间,晚舞忽的又一摔,这次摔的重了些,她似乎是起不来了,接着狂哭了出来,一双赤红色的眼睛里豆大的眼泪往下掉,但是她发不出声音,所以她只能张开嘴咬住自己的左手臂,想用疼痛迫使自己发出哭声,但是即使她已经脸憋的通红青筋凸起,手臂血肉模糊一片了,她仍是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原来哑巴哭起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朝酒回头一看,突然就不跑了,她腿一软就这么没出息的跪在了晚舞面前,她道:“晚舞你别咬了!姐姐错了,我错了,我不跑了!你砍吧!”

晚舞闻声,半跪着抓起身侧的菜刀,明晃晃的刀光高高举起,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可还好,那把刀只是将将触到朝酒的眉心,流下了一丝血珠子,她便两眼一闭晕了。

不是老天保佑,是白朴姬从背后打晕了她。

白朴姬一把接住昏过去的晚舞,对我和婉儿姐道:“小问题,老规矩。”

而她说的老规矩就是指去请于小敏。

于大夫抱着药箱从后门被金莲扯了进来,她嘴里嚷嚷着自己本来名声就不大好了,还三天两头往这跑,岂不是黑上添黑?她的出诊费必须得翻倍。

金莲拽着她一路小跑到了白朴姬房间,她定睛一看是白朴姬怀里抱着的晚舞犯了病,她撤退一步,摇头忙说:“好家伙,又犯病了?治不了治不了,这病她看不了。”

说罢拔腿就走。

白朴姬冷嗖嗖说:“那你走吧,以后都别来了。”

于大夫打了个寒蝉,脚步生生一停,勉强挤了个笑容,在满脸赔笑说我是说:“治不了,但没说不能控制啊。”

说罢,她赶紧打开了药箱,提笔凝神,开了安神方。又小心翼翼的靠近晚舞给她手臂上了药。

末了,她说:“还是那句话,这姑娘一日心病不除,疯病就一日不好。”

金莲在一旁帮朝酒清洗着额角伤口,痛的朝酒龇牙咧嘴,可就算这样她还不忘问于大夫:“那失语症呢?还有的治吗?”

于大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叹气:“要能好早好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忙完以后白朴姬让我去送送于大夫,于大夫一本正经的说了声:”且慢。”她沉吟一会,屁颠屁颠的跑到白朴姬跟前,露出个讨好的笑容,说道“好姐姐~白天仙~大好人~我取的毒没了,白莲花你再给我点吧~”

她笑的有些谄媚,和刚刚判若两人。使我和金莲看的是目瞪口呆。

白朴姬又凉凉的瞥她一眼,过了好一会这才妥协似的伸出了手。

于大夫大喜过望,忙摸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那满心欢喜的样子活脱脱像是捡了五百两黄金。

白朴姬拿小刀在腕上一割,发黑的血瞬间下落,不一会就注满了那小罐子。

于大夫收好了那罐子黑血,然后立刻给她止了血。

接着于大夫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要是研制出来解毒的药,第一时间给你。”

白朴姬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凉凉道“血抵出诊费。”

于大夫瞪大了眼,抖着指头骂道“好你个圣母白莲花!竟然讹我血汗幸苦钱!”

白朴姬冷冷道“再给我五两。”

“你当我稀罕你这毒血啊!要不是我就喜欢研究这些东西,我会看你一眼吗?你想多了……”

“十五。”

“我,我研究出解药还不是你受益啊,你别这样扣门行吗!你,你真的过分了啊!”

“三十五。”

“你以为我离不开你这破血吗?我告诉你惹恼姐姐,我不要了……”

“九十。”

“成交!”

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的表情。因为在扣门这件事上,我原本以为对自己节省扣门,是非常之最了。

后来发现管账本的媛媛姐对别人扣门更胜一筹。再然后我发现思思姐对自己对别人都扣门,是扣出了新高度。今天发现,原来高手卧虎藏龙,绝不轻易出招。

白朴姬卖血赚钱,骗诊费才是狠人。

我连扣门都比不过人家,是我输了。

大衡二十一年 十月二十三(农历九月初七) 霜降 转凉

媛媛姐最近灵感枯竭,想不出太多新花样来赚钱,这便折腾着我们做调研,非要说什么集思广益,让大家提建议。

月底开会,她让每人提一个点子,想不出来就扣工钱,弄的大家面面相觑,只好乱七糟八的讲了一些点子,又挨个被驳了回。

譬如,不思姐让大家每人出一个节目,搞个什么天女散花,嫦娥奔月。

我头皮发麻的说这玩的有些大了,万一绳子不结实断了,那就成了天女断腿,嫦娥毁容。

思思姐摸了摸脸,打了个激灵,顿时不敢再提。

朝酒说不如这样,我们请说书的来,话未说完,大家唏嘘声一片,觉得毫无新意。

朝酒说你们太不懂了,这唯有八卦和听书那才是人间至乐。

最后还是安茜姐靠谱。提了个建议,她说不如办一个鸿雁传情。咱们养一批鸽子,专门帮人写匿名书信。

信放在信鸽身上,鸽子飞出去,就会有收到书信的人,收到信的人若觉得自己有意愿,可以写信回来,这样信鸽飞回来,再由我们把书信来往寄给二人,一封书信一两银子,里面会有一个随机的信物,二人只有集齐了十个信物,咱们这边才会帮他们约见面,让他们能见到写信之人。

大家捂着嘴嘶了一声,都觉得有点意思,媛媛埋头奋笔疾书,把这些点子一字不落的写了下来。

可是安茜姐打死也没想到,她的这招,虽说的确是迅速在梁都城内流行了起来,但是解决了多少男女终身大事的同时,也害得梁都私奔率一直居高不下。

开始时大家都很守规矩,老老实实的在信里塞银票,后来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大家学精了,纷纷在信里自报家门,相约私下见面,不在给我们赚钱的机会。

媛媛姐拨弄着算盘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讲武德。

她放弃了鸿雁传情,只好再次迫害大家继续想新点子,苦哈哈的让人抠破头皮。

大衡二十一年 十一月初七(农历九月廿二) 立冬 岁暮天寒

十一月入了深冬,梁都的天气变得灰蒙蒙的,大家闲来围炉吹牛时,我总是会听见几位姐姐嘴里提及一个名为齐王的草包。

她们对这个草包的评价清一色的一致,差的出奇。

朝酒说这个草包年少轻狂,早年间在梁都就没少干坏事,什么吃喝嫖赌揍老师都是家常便饭,最离谱的是调戏后宫嫔妃。后来外放去了封地,更是无法无天。这不,最近他又干了一件荒唐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数位民女,还声称要玩遍天下女人,简直丧心病狂。

我问朝酒:“这齐王如此狂妄,陛下也能忍啊?”朝酒耐心解释道:“齐王算下来可是皇帝的堂哥,又因齐王他爹当年是开国功臣,所以先帝给他划的封地是富得流油,陛下也多有忍让,当然也是可惜,他爹只生了个他这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没得选,位子只能传给他。”

我问,这齐王平生难道就没干过一件像样的事?朝酒笑:“像样的事没干过,他也没别的爱好,只挥霍,玩姑娘两样而已。

我听后啧啧摇头,刚要狠狠唾弃这齐王一番,却听得婉儿姐慢条斯理的说:“不要以貌取人,齐王看似个纨绔,实则不然。咱们要多加留意这人,千万不能让他磕着碰着,会有大用。”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是实在不知道一个草包能有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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