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看到一条新闻推送,标题是“本市最大歌舞厅出现离奇男尸”,照片打了马赛克,看不清人脸。
目击者是歌舞厅的舞女,声称上班时撞见老板在舞池中央上吊,死者身上有许多来源不明的伤痕,法医判断他的死并非自缢,而是溺死。
可舞池没有水,也没有移尸痕迹。
有评论自称知情者,说死者双目被挖,表情惊悚,像是生前看到了离奇恐怖的景象。
随后,李哥给我发了条信息,“刀疤死了。”
我感到痛快至极,从匣子里拿出佛珠,得意洋洋地把玩。
李哥说的没错,我故意拿走刀疤男的护身佛珠,就是为了给无眼女可乘之机。
无眼女肯定是被刀疤男所害,化作厉鬼索命。刀疤男生前拐卖妇女儿童,作恶多端,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毫无负罪感。
让我忐忑不安的是,我居然能看见鬼魂了。
以前听老一辈说过,和鬼结了阴亲,人也会产生变化,有些人会长出阴阳眼。
难道我果然成了戚砚泽的女人……
跛脚道士所言的有缘人,到底在哪里?
为了等待能帮助我解困的贵人,我重新经营起寿衣店的生意。
没多久,又有个女人找上门。
她长得很漂亮,穿着白色旗袍,云鬓高挽,黛眉似画,紧致的身段令人心驰神往,眉眼长得很像一位几十年前风靡全国的影星。
“我要订一套寿衣,今天就要。”美女嗓音柔柔的,给我报了一个尺码。
作为服装设计师,我对三围尺码非常敏感,立刻警觉起来。仔细打量眼前的美女,这个尺码似乎就是她本人的。
会有这么巧的事?
美女见我没说话,甜美一笑,“你要是觉得时间紧我可以加钱,只要按时交货,其他都不是问题。”
她越是爽快,我心里越是打鼓,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美女见我不肯松口,掏出一沓钞票塞进我手里,起码有十来张。
“我也是听领导安排做事,大家都是图钱讨生活,何必相互为难呢?麻烦程小姐今晚把货送到这个地址,随便找个偏僻角落烧了。”
她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横滨影视城”,下面是一串详细地址。
原来她还真是个演员。
“我们剧组刚到清泉镇拍摄,听说这儿的影视城死过人,导演就想弄些寿衣纸扎等祭品烧了,既是祭奠逝者,也是给新戏讨个心安。”
一番话将我的疑虑打消了不少。
我接下了这单生意。
美女把长发撩到耳后,白玉般的脸上笑容愈深,“我叫苏婉婉,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有问题可以去影视城找我。”
我连夜赶制出一件竹叶青旗袍。不知为何,做寿衣时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苏婉婉穿旗袍的样子。呵气如兰,婉约温柔。
横滨影视城在清泉镇郊外,面积不大,有好几处民国时期留下的老建筑群,早年被投资商看上,改造成专拍民国片的影视城。
由于工程粗制滥造,附近城镇交通不便,慢慢被国内另外几家影视城超越。一般只有小成本经费不足的剧组会把拍摄地址选在这里。
我赶到时,果然瞧见一伙人拍戏,导演手里拿着喇叭大声喊些什么。
演员站在正中央被层层工作人员包围,我伸长脖子也瞧不清。
还是尽快把任务完成吧。我找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点燃寿衣扔到不锈钢铁盆里。
忽然,一阵风吹来,火苗灭了。
我顿觉脊背发凉,一边小声念叨阿弥陀佛,一边再次点燃寿衣。
火苗却再次无情的熄灭。
完了,这回是摊上事儿了。
“哒哒哒”
四面八方突然响起脚步声。我的心吊到嗓子眼,慌忙扭过头,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束光线猛地照在我的脸上。
我吓得张大了嘴,一动不敢动。
光影由远及近,我看清了来者,是一个中年男人。
“你是谁?大晚上在这里偷偷摸摸想做什么?”
来者正是刚刚看见的导演,留着络腮胡,皱紧眉头,语气十分不善。
我刚想开口解释,他看到我脚边不锈钢盆里没烧尽的寿衣,脸色大变,“大晚上的你在这烧寿衣?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被问懵了,“导演,不是您委托苏婉婉来找我订寿衣的吗?”
我只得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导演全程眼睛瞪得溜圆,惊恐万状,听到苏婉婉的名字,手中的电筒掉在地上,“啪嗒”一声巨响,
“鬼……鬼……见鬼了!!!”
他花了好久才勉强平静,两条腿止不住颤抖,声线哆哆嗦嗦。
“一周前,剧组工作人员闹矛盾,原先定好的女一号死了。”
“死的女演员,就叫苏婉婉。”
我脑海中“轰”的一声,仿佛东西炸开了般。
一周前……
今天恰好是还魂夜。
李哥说我有阴阳眼,莫非白天我看见的是鬼?!
而且这一次,死人不仅注意到了我,还知道我能看见它,专程冲我而来……
我如同置身冰窖,浑身发冷。
不锈钢盆里的寿衣无声地起了火,随着它默默燃烧殆尽,半空中显现出一件白青色旗袍的模样。
正是刚刚烧掉的那件!
我吓得瞪大双眼,旗袍轻飘飘浮在空中,上面的青色竹叶若隐若现。
衣服里似乎有个看不见的人。
我全身狂起鸡皮疙瘩,四肢冰冷。
寿衣在导演头顶飘着,他显然看不见,却能瞧见我惊恐的神色。
一阵风吹来,寿衣不偏不倚落在导演的脑袋上,随之传来隐隐约约的女子哭泣声,催人泪下、肝肠寸断。
“苏婉婉,是苏婉婉——”
导演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我不敢在这古怪的地方多停留,连滚带爬冲到影视城门口。
下一秒,却见那件旗袍叠得方方正正摆在面前的地上,一片夜色中,分外刺眼。
冷风吹过,寿衣被掀起了一个角,像在朝我招手。
本就心慌意乱的我摔倒在地,僵直着挪开了目光。
哭声断断续续,导演虽然看不见旗袍,却能听见女子哭泣,死死咬住嘴唇,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影视城里跑出来个人,神色慌张步履匆忙,肩头扛着个相机,应该是剧组的摄影师。
“导演,导演,不好了!”
他跌跌撞撞地赶来,把机器伸到导演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