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缓步子走过去,蹲在他身旁,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脖颈上缠着好几圈被血浸染的白布,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安谧。印象中,他总是皱着眉头,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会有如此的放松惬意。
我抬手想要抚摸他的伤口,却在半空中停滞了——我不忍心吵醒他,他大概也有好些日子没能好好睡一觉了吧。
“喂,你醒啦。”
清脆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我第一反应回头摆了一个“嘘”的噤声姿势。
那个满头绿毛的女孩朝我吐了吐舌头,俏皮的招招手。
我跟着她绕到后花园去,她已经坐在了那架黑色钢琴上。
悠扬的曲调从她的掌下飞出,纤细如葱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狂舞。
原来刚才的琴声来源于此。
她弹得很恣意,曲调也轻扬悦耳,完全不会被当做噪音,反而是夜间的催眠曲。
“你是……”我问道。
“羊乐瑶,我是你男朋友的表妹。”女孩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一边含着一边说道。
“等等,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跟你表哥不是那种关系……”我尴尬地一匹,老是有人误会我们两个,难道真是我们太过亲密了?
不过,也不能怪小表妹。谁让她一进门就瞧见一个陌生女人在她表哥家跟她表哥搂搂抱抱……
我回忆起那个画面,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乐瑶,你表哥他没事吧?”
羊乐瑶显然没有把我刚才的话放在心上,“我表哥折腾惯了能有什么大事,倒是表嫂你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
她一口一个表嫂叫得贼顺溜,搞得我一时竟没觉得有什么不顺耳,“我也不清楚,应该是被白夜国的人给盯上了。”
“白夜国?”
羊乐瑶围着我绕了一圈,嘴里不断的发出惊叹的声音,我猜测她应该看出来了我冥婚的端倪。
然而她一开口我就知道我想多了。
“做我们这行的被白夜国的家伙盯上是常有的事,不过,敢问表嫂是出身于哪里的阴阳家啊?”
“我不是曜灵师……”我扶额笑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小姑娘解释,感觉以她的性格好像也不会听。
休息了一夜,天明时我被厨房里的吵闹声惊醒。
“我说了要先放这个,再放这个,你偏偏不听,你是不是觉得单独出来混了几年厨艺就比我好了?”
“这也不是每次都这样好吗?如果不是你不听劝把火开的这么大,也不可能糊啊!”
“这么说来是怪我咯?沈君令,你的厨艺还是跟我老妈学的呢,你得瑟什么啊!”
先是吵架声,紧接着又是东西哐当落地的声音,闹得我脑袋疼,烧焦味一直蔓延到外头的房间里,厨房内,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人正叉腰对峙着,神态语气都有几分相似。
“那个,请问,是发生什么情况了?”
两人同时回过头来,同步率高得吓人。
“都怪他/她!”
他们同时指着对方。
两个人的动作幅度都很大,一下子撞倒了灶台上的铁锅,锅砸在地上烂成两半,水、油和烧焦的鸡蛋都流了出来,汁液顺着地板的缝隙留到我的脚底,滚烫无比。
“盈盈,快躲开!”沈君令一把将我拉到一边。
“哎,每次碰到你都没好事!”羊乐瑶骂骂咧咧的收拾着残局。
沈君令跑到房间里拎来急救箱,为我检查脚上的伤口,还好隔着鞋我没有完全烫伤,只是脚腕处有几个小红点。
“都是我不好,没管教好她。”沈君令拿棉签沾了烫伤膏轻轻的涂抹在伤口上,浓烈的麻油味道飘散出来。
厨房里,羊乐瑶弄出好大的声响,明显是不服气。
“所以,你们吵了一早上是为了这个煎蛋?”我讶异道,“沈君令,这不应该啊,你不是个大厨吗?”
“对啊,可是有的人偏偏不听我的。”
一来二去,我总算是搞明白了,两个大厨碰撞在一起难免生出火花,各自都觉得自己的意见是对的,又都不愿意容纳别人的建议。
我正想着,胃里咕噜咕噜的叫起来。
沈君令抱歉道:“盈盈,我们搞了一早上都没做出早餐……”
羊乐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不起啊表嫂。”
我瞧着小学生一样幼稚的两个人,“算啦,咱们出去吃吧。”
“刚好,我爸妈要见表哥,咱们干脆回我家去吃怎么样?”羊乐瑶想出了一个法子。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出现在了一个豪宅楼下。
“这么快?!你们这是用了什么法术?”
羊乐瑶扬了扬手中的黄纸,“追踪定位符,我外公这两年最新研制的产品,方便快捷胜过火箭,厉害吧?”
沈君令一把从她手里抢过符咒,“你从哪里搞来的?我怎么见都没见过……”
羊乐瑶立马将符咒收了起来,很宝贝的说道:“当然不可能给你了。”
“不对,就算爷爷有宝物,也该先给我瞧见,啥时候轮到你了,肯定是你偷来的!”
羊乐瑶一听怒了,“你胡说!凭什么不能让我先瞧见了?就凭你是儿子生的我是女儿生的?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不是我瞧不起你,而是这就是事实。”沈君令挑了挑眉。
羊乐瑶红唇翕动,娇小玲珑的身子微微颤抖,我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臂,瞪了沈君令一眼,“你几岁,人家几岁?你好意思跟人家说这种重话?”
话音刚落,羊乐瑶甩头冲进了别墅。
望着她的背影,沈君令总算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为难的挠挠后脑勺。
别墅的大门半敞开着,里头一条幽深的小道通往大厅,就在羊乐瑶冲进去不久,一个彬彬有礼的管家走出来。
“大少爷,您来了。”
“羊小姐没事吧?”沈君令干咳几声,“刚刚跟她吵了一架……”
管家和蔼的笑道:“少爷和小姐是从小吵到大的,小姐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怪罪到少爷身上,少爷放心吧。”
纵使如此,我还是催着沈君令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