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你先别生气……”
哪里敢真的等到晚上再去呢,这边喝完了酒,让靳晓燕把自己送回小院,小小地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直接溜溜达达地奔着县政府家属院来,四点来钟,陆子坚已经帮大姑父洗菜摘菜地那么等着了。
偏偏还有个柏幼安鬼精鬼精的,准确地判断出,陆子坚这么老实地跑来帮着忙活,肯定是犯啥大事儿了,就老缠着问。
一直到快六点,大姑才终于拎着公文包回来了。
一进门看见陆子坚,那脸色就阴沉的吓人。
陆子坚打招呼,她理都不理,撂下包,换了鞋,看都不看自己闺女和老公,直接冲陆子坚,“你过来!”然后推开了两口子的书房门。
柏幼安兴奋坏了。
她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自己老妈对大表哥发过火。
然而她蹦的太过头,大姑回头的工夫,一眼看见她,沉声说:“柏幼安,你的暑假作业写完了吗?写作业去!”
柏幼安缩缩脖子,笑嘻嘻的打岔,“妈,你是不是气糊涂啦,我都初中毕业啦,哪来的暑假作业?……是谁给你那么大气受的,你告诉我,我揍他去!”
大姑给噎了一下,但马上就火气窜起,“那就帮你爸做饭去!”
柏幼安看出老妈是来真火了,马上投降,“嗳,嗳……”
可是眼看陆子坚也跟着进了书房,还关上了门,她马上跑过来,耳朵贴到了门缝上——片刻之后,她老爸也过来,耳朵贴到了门缝上。
“说说吧,怎么回事!”
门一关,大姑的声音越发低沉,能明显听出其中酝酿着的巨大怒火。
陆子坚挠挠头,“晓燕儿……怀上了。”
不说也不行啊,大姑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就算不确定是不是怀孕,这个时候再撒谎,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
大姑气得脸色涨红,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就攥拳头,在陆子坚胸口狠狠地怼了一下子,“你混蛋陆子坚!”
陆子坚趔趄了一下,再次站稳,不吭声。
大姑的怒火顿时排山倒海,“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别给我瞎搞,别乱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哪怕就是不从政,好好的干企业,当个大企业家,姑也为你高兴,这也是咱老陆家的荣耀,你说你……”
“你知不知道,这种事儿自己会长腿,你不想传出去,有的是人帮你往外传,你想想,你才多大,外头有个野孩子了,你这……你这叫个屁的企业家!你就是个他妈的花花公子!浪荡子!大流氓!”
陆子坚继续不吭声。
“是不是她勾引的你?为了让你把厂子交给她管?”
“那不是。”
陆子坚赶紧抬头,解释,“是我花心,好色,不赖她。”
当然,事实情况认真说起来,还真得说是靳晓燕勾引得自己,但这个话是决不能说的,就这,看大姑那状态,已经是给气了个几乎仰倒!
“你还知道你花心好色?呸!就恁爹那个熊样儿,是咋生出你这么个浪荡玩意儿来的!这么些年,恁姑我白教你了!狗屁不是!”
“有俩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就牛逼了?就学人家玩女人?你玩就玩呗,为啥要让她肚子里揣上孩子?你知道这一个孩子代表啥意思不?代表往后你这一辈子都家宅不宁!你别看她现在娇滴滴的,你说啥是啥,你等到她把孩子生出来你再看看,她比谁都泼!她会非得逼着你娶她!到时候你咋办?你不娶她,她整天抱着孩子跟你闹,你娶她,俺桂萍咋办?你别忘了,你跟桂萍都换书啦!”
“你个……小王八蛋!”
咔咔咔一通发泄之后,大姑怒火稍褪,终于是第一次走到沙发上坐下,却是兀自大喘气。但很快,她又问:“几个月了?查了查没有?男孩女孩?”
“三个月,还没查。”
大姑霍然站起身来,话里带着股子狠劲儿,“打掉!别等到查了,现在就打!”
但这一次,陆子坚忽然抬起头来,“那不行。”
大姑愣了一下,“你说啥?”
陆子坚赶紧举手,“姑你别生气!其实是我喜欢小孩……”
“你自家还是个小孩呢!”
大姑再次声色俱厉,“你才多大?你跟我说你喜欢小孩?纯属放屁!编瞎话都不会编!那避孕套又不难弄到,带个套套会死吗?你就不想想,你才十八、十九,真把孩子生下来,你可咋办?你是指望恁娘给你带,还是想叫我给你带?还是指望那个洋气到不行的女人自己带?你还上不上大学了?”
她气得原地转圈,“要早知道你个龟孙喜欢孩子,我早就叫你结婚,叫俺桂萍给你生,你又不吃公家饭,生去呗,三年俩,六年就四个,交罚款就完了呗!给老陆家开枝散叶,你就带孩子去吧!你个小王八蛋!”
忽然她站下,“你再给我说一遍,打不打?”
牵涉到原则问题,陆子坚昂首挺胸,“姑,我的确想要这个孩子。”
大姑伸出手来,手指虚点了几点,“行,行,行!”
又气得转圈,然后停下,“那你跟我说说,她要闹着结婚,你咋办?”
陆子坚的回答就俩字,“她敢!”
大姑愣了一下,眼神迷茫片刻,然后忽然就换了个眼神,认认真真地又上下打量了陆子坚一眼,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娘家大侄子似的。
但是,说也神奇,不知道怎么,这一眼看过,她的气好像是忽然就消了大半似的,还走过来两步,说:“靳晓燕那个女人,我看着可不简单,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能确保降得住她?能叫她不闹?”
“能。”
又一次斩钉截铁的回答。
大姑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子坚好几眼,忽然叹了口气,“你呀!”
她又抬起手来,在陆子坚脑门上狠狠地戳了一下子,戳得陆子坚又退了一步。
在小小书房里来回转悠了几圈,她再次走过来,问:“那女人能听你的?你真能确定,她生了孩子,还能听你的?”
陆子坚知道,大姑这些年,想必是见过太多男人在外头瞎搞,结果弄得家室不安的例子了,但这个时候,他依然很认真地回答:“姑,你放心,我从前年就已经知道这个道理了。没把握的事情,我不干。”
可能是陆子坚的态度太过认真,也可能是今时今日的他,其实单纯从气质上,就早已不是什么单纯的十八岁的高中生,大姑定定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到最后终于是缓缓地点了点头,“行!这可是你说的,姑信你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