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多，陆子坚就开始打电话，打听消息。
没办法，那毕竟是郑小暖她爸。
韩崇文接到电话刚一听口风，就吓了一跳，“子坚，你跟郑大轩不会是有什么……”然后他进一步问的直接，“你给他送过礼？”
陆子坚赶紧否认。
事实上，的确就是一面之缘而已。
而郑小暖事实上是直到最近，才开始承认她爱上了自己，却又压根儿不愿意跟自己谈恋爱，更遑论后续，那自然就跟她爸也谈不上什么翁婿关系。
韩崇文松了口气，“你要是纯粹想瞎打听，我劝你别打听了，水有点深。”
但又不能不打听啊，“韩哥，说说呗，后续会怎么样？”
韩崇文想了想，许是陆子坚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都是异常靠谱的，而一个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就聪慧如此、又财力雄健的年轻人，也的确是让他异常看重这份交情，所以到最后，他还是说：“判是肯定要判，昨天晚上突击抓人之前，事实上他的事儿已经大概清楚了，不到两百万的案值，要好好进去蹲几年了！”
又问，他毕竟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服务的对象刘兴邦副市长，又是进了市委常委的人，消息自然灵通，他说：“的确是跟去年的案子都有关联，但关联也不是很大，他们都是在后续审理中陆续被咬出来的，领导指示，要往下挖一挖，所以挖出来了，但基本上都是属于贪了点钱，别的应该都不涉及。”
然后又认真叮嘱，“电话打到我这里，就算完事儿，不要再到处瞎问瞎打听了，毕竟事情还是有些敏感的！你要是跟电视台那边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抓紧时间处理一下首尾，可千万别把你牵进来。只要你的名字出现在报告里，在领导那里，都会影响对你的看法呀！”
陆子坚诚恳受教，“韩哥，我只给你打了电话，也只打你这一个电话。”
韩崇文果然就很高兴，“行，那就好。市里上上下下，都很看重你，不止是看重你的企业，都说你这个人年纪轻轻，却有种少年沉稳，又不乏锐利，说你将来必成大事！不光刘市长经常提起你，一说做企业就提起你，就连咱们市里那位大领导，也好多次提起你，提起你们东方智造的名字……圣眷难得呀子坚！”
“嗳，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犯错的！”
陆子坚挂了电话，正要回客厅，一回头，却发现不知何时，郑小暖居然已经醒了——一直到刚才，都已经五点多，她才好说歹说让陆子坚跟杜美怡联手劝着，回屋里小睡一会儿，看来这也是没怎么睡着。
倒是杜美怡，陆子坚刚来那时候，她就哈欠连天，到后来几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就要打哈欠，这边把郑小暖给劝着躺下了，陆子坚让她也回去睡一会儿，她回去沾枕头就着了，这会儿睡得跟个小猪一样。
她一向是如此的贪吃贪睡。
“睡不着？还是睡着又醒了？”
陆子坚收起手机，过去抱住她，抬手摩挲她的眼睛，“看这眼睛肿的，跟个桃儿似的！其实没什么可哭的，事情已经出了就是出了。”
她点点头，反手抱住陆子坚，把脑袋埋在陆子坚怀里。
陆子坚就轻轻地拍她的后背，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说：“你爸那里，事实上咱们都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是等着听消息，倒是你后妈跟你弟弟那里，可能你多少能做点什么。”
昨天晚上她后妈打来的电话里，就已经说了，反贪局的人表示，给她们一天的时间，让出去找房子，他们一家人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要查封，不能继续住了。
现在的问题是并不知道最终查出来郑大轩贪了多少，而手里又留了多少，所以一切属于他的私人财产，都要先扣住。
郑小暖在陆子坚怀里点了点头，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听着却感觉情绪好像是已经稳定下来了，“我爸早好多年，就把刘阿姨她弟弟给调到首都来了，倒是没敢往电视台里安排，给他安排进了一家厂子，不过效益好像也不是太好，但我爸出钱，给他们家买了个小房子，刘阿姨说，会带着我弟过去他们那里先住几天。”
“嗯，也好！”
嘴上说着，陆子坚正摸她的头发，她却忽然离开了陆子坚的怀抱，说：“走吧，一起去跑一段。”
陆子坚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好啊！”
…… ……
今天的郑小暖，明显精力不济、体能也跟不上。
事实上，虽说跑步，但她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跑步这件事上。
刚跑出去三公里，呼吸一乱节奏一乱，她就直喘大气，慢慢就自己停下了。
双手叉腰大喘气，中间忽然就来一声叹息。
陆子坚就站在她面前，等她说话。
但最终，她强装镇定，问出来的话，却依然还是关系她爸的，“你刚才打电话问了一下没有，大概得判多少年？”
陆子坚摇头，“这谁能说准？不过大概在五年到八年之间吧？如果后续没有再查出什么别的事情的话。”
郑小暖点点头，然后说：“咱走回去吧，不想跑了。”
“好！”
说话间，陆子坚伸手过去，拉起她的手。
她非但没有丝毫的抗拒，甚至还反过来，跟陆子坚十指相扣。
事实上，她现在还只是关心她爸会判几年的问题，陆子坚想的，可比她想的还要多，还要深，“你爸的案子，我听口风，似乎并不是太复杂，现在就看是会赶在去年市里那两桩案子之前就判，还是要先等那两桩案子了。如果要是判的快，怕是等不到你研究生毕业了……”
郑小暖闻言诧异地扭头看过来，但下一刻，她就听明白什么意思了。
脚下不由得就是一顿。
这是很现实的情况，而陆子坚之所以会想到这里，是因为他已经遇到过几个摆在面前的活生生的事例了——金枝甚至跟郑小暖一样，也是学医的。
上一代人身上有污点，直接影响下一代人的就业分配。
在华夏，别的事情可能还能多少打点马虎眼，这件事却历来都是执行严格。
所以金枝医科大学毕业，却进不了任何医院，所以金秀专业课很好，却进不了军艺，只能上北舞，所以罗小倩名牌大学毕业，就算有个强力的舅舅，也顶多就是找个不显眼的单位实习一下，却依然留不下，最终要跑到中华网这种不好说是公是私、至少是没有行政级别、政审也没有明确要求的单位来。
所以……太爷爷当年才会选择在爷爷奶奶结婚的当天晚上，跑去村支书的家门口吊死，算是以死相逼，为子孙后代求一个清白的贫农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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