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抱起他来给他擦干眼泪,用她温柔的小手不停蹭着。
“李一然,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奶奶可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哭个没完哦。”
又故意笑起来逗他,可是这样李一然更开心不起来了。
“徐寒,我奶奶对我太重要了,她走的太突然了,我还没完全准备好,她就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他们都还没经历过什么真正的生离死别,每当面对亲人的时候,这种感觉会愈发强烈。
徐寒踮起脚尖来摸了摸他的头,像是一个大姐姐一样照顾着弟弟,“没事儿,以后你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呢,还有欢哥和我姐呢,当然了,你有我。”
这一套说辞下来,李一然被她哄得不哭不闹了,可能闹过劲儿了要冷静一下。他们俩坐到门口的大柳树下,街上偶尔路过几辆汽车,风轻轻吹。
“今天阳光太舒服了徐寒,我应该带奶奶出来转转的,风都是温暖的。”
李一然靠在一块石头上说。
“这块是我和爷爷一起搬给奶奶坐的,你坐那块是给爷爷的。”
“那你的呢?”徐寒低头看了一圈,就看见这两块。
“我的在中间,在他们俩的怀里。”
徐寒这才明白,这些被光阴沉淀的东西对他来说拥有多么深刻的意义。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果,门口的石头,都是他这二十年来恍恍惚惚和爷爷奶奶相处过的见证。那时候天好蓝,山好远。
但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你要去哪?我得把奶奶的葬礼办完再走,我也不知道去哪。”
李一然躺在她腿上问。
徐寒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去哪,况且这里离她家也不远,那就在这陪他吧。
“我当然留下来陪你啊。”
徐寒望向天空,阳光正刺眼,恍惚间照耀着他们热烈的青春,可是,热烈的青春还在吗?
“李一然,我真的喜欢你,我不知道怎么追人,但是我就是喜欢你。”
徐寒一边傻笑一边说。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扛,这是你说的。”
徐寒见李一然不说话,低头一看,他睡得正香。
风轻飘飘的,暖呼呼的,李一然死沉沉的,压得徐寒腿直麻。
她也不动,就这样看他在自己怀里睡着,看花看树,看远处云朵。
等到太阳快落山,这才慢慢醒过来。
妈妈过来喊他们吃饭,看见这么睡了一下午,妈妈皱着眉说道:“一然啊,你看看给人家姑娘压的,没个正形,怎么不回屋里睡呢?”
他也没想到他能睡一下午,徐寒就在那坐了一下午。
“没事阿姨,我家也是这附近的,小时候咱们应该见过,我姓徐。”
妈妈拍手大喊一声哎呀,然后就开始:“是不是徐谁谁家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李一然觉得她进入更年期了,她还不信。
“走吧,吃饭。然后我带你出去转转。”
徐冰的电话打了过来,徐寒给她解释了半天,姐姐最后还是妥协了。
“没事,最多一个星期,我们就回去了。”
夜里的街道没有大城市繁华,车少了,人也少了。
这时候才看得到星星,原来真的像李一然说的那样,明了又暗。
“星星还在,可是之前一睡不着觉就陪着看星星的老太太不见了,我想她应该也变成了星星在看我。所以能看得到天空的地方,我不能过的不好。”
“我前女友离开我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心慌,我吃顿饱饭,睡个好觉第二天早上醒来觉得我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李一然静静的说。
“可是奶奶不一样,她离开了,我真真切切感觉到我的世界空虚了一部分,那是埋藏在我心底扎根发芽肆意生长的花,悄然间就消失不见了。我需要用很久的时间来弥补,甚至可能弥补不了。”
我写了很多关于你的故事,那般柔情如同唐诗宋词,而回忆是我的纸。
徐寒仿佛也长大了,离最初那个小女孩越来越远。
“奶奶之前总说,叫我别在家里,越长大,越要去更远的地方。我没能答应她,没去过更远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出息的值得她骄傲的,她老人家只记得她孙子小时候数学考了一百分,和别人炫耀了一辈子。”
“李一然。”
徐寒停下脚步来,背着手站在那里像一个等家长来接放学的小朋友。
“那就去更远的地方吧,听自己的一次,也听奶奶的最后一次,带她去远方看看。”
他回过头去看,徐寒笑着站在那里,身后有灯火万千,热烈又灿烂。
奶奶办葬礼的时候,李一然把眼泪都留着了,哭过太多次,泪水就不会产生了。而那种无法表达的撕心裂肺的感受只能埋藏在心底。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却有一场海啸。
附近的邻里邻居都来了,除了这些,那些所谓的远方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隔辈儿亲戚们都来登门拜访,看着他们虚情假意掉了几滴眼泪后转头又去找其他人谈笑甚欢,李一然没有一丝丝生气。他应该知道,情感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人会在意太多一个不在的人,人都不在了,何况感受呢?
可是他感觉的到,他感觉奶奶在看着他,在指引着他继续前进。
很久以前,我们拥有一切一切。风吹过去的时候,带走了曾经的所有所有。
他和爸爸商量要把奶奶安葬在哪里,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背着他走了好远好远的一座山上,那山光秃秃的,俯身一看就能看见整个小镇的样子。
过了这么久,那里怎么样了,会有变化吗?
他尝试着去寻找,爷爷告诉他,那里翻建养殖场了,现在剩下的空地也不多,还不知道开发商让不让用。
李一然恍惚记得自己家那里又一片地,当初太爷爷留下了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就荒废了。
心里有了底气更要去找他们问问,如果是自己家的话,谁也拦不住他。
妈妈送走了来家里的客人也过来听他们讨论。
李一然不想奶奶辛苦了一辈子,最后不能安息在属于自己的地方。
现在他不悲伤不难过,他要最后为奶奶做一点有价值的事。
奶奶说过,能从悲伤中落落大方走出来,就算是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