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突然觉得,如果生活里没有点波澜,过于平静,那生活将不再是生活,也没有了活着的意义。
李一然大早上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毕竟这个号码有好久没见过了,要不是联系人备注上写着爸爸,他都能当成骚扰电话给挂了。
“儿子,你奶奶快不行了,老人家说想见你。”
空气一瞬间凝固下来,李一然咽了口口水,浑身都开始发抖。
用最后的力气颤颤悠悠说出一句“你别骗我。”
“老子再怎么对你不好这种事我能骗你吗?赶紧滚回来!”
听着电话那头的嘶吼,这一次他没有生气,也没有顶嘴。上午九点,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徐寒,徐寒!”
李一然大喊着,收拾两件衣服就要走。
“我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一趟 ,告诉你姐车我先开走了。”
他冷静,又慌张。生怕一不小心眼泪就忍不住了。
徐寒看出来他不对劲,赶紧抓住他问:“发生什么了这么急回家?你怎么了啊?”
他回过头来,面色苍白,眼窝深深陷下去,红的可怕。
“我,我奶奶要不行了。”
眼泪唰一下涌了出来。
“我必须回去。”
徐寒震惊之余也赶紧回到房间换衣服,这一程需要她。
“我陪你去,快点。”
从沈城到昌县有二百多公里。得三个小时得路程,现在时间紧迫,等不了晚上车票了。
上了高速,他心里开始冷静下来。
他安慰自己这还没怎么样呢,什么都没发生,只不过是奶奶想自己了,想让他回家看一看而已。毕竟快一个月了没见了,她一定是想我了。
“医生明确说了还有三个月,我相信他。我也相信奶奶 。”
李一然越说越颤抖,这是在高速上,徐寒还在身边,他得冷静。
家里这边,奶奶艰难地挺起身板来坐在床上等孙子回来,门口柳树已经开出嫩芽了。
老太太也说不好怎么回事,早上一醒心里就犯嘀咕,到了年纪的人自己都知道自己的状况,可能她心里也清楚,不然也不能打电话叫李一然。
他爸爸赚了不少钱回家,可是现在老的不行,小的不在。这个家,没有家的感觉。
“儿子,你过来。”
奶奶迁就了一辈子,在生命弥留之际,还是要和他说说。
“做人别太死板,活一辈子图什么,没有亲情友情这些,挣再多钱也每人陪你花。生命就要热烈一点,有点人生的价值,别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面对所有人,对自己也是。”
他低着头,像个孩子一样听她妈妈教诲,一个五十岁的男人了,再怎么与世界不和解,也要为了家人与生活和解了。年轻时叛逆没什么,可贵的是年长了的稳重。
窗外柳树飞絮,飘落了一地。
奶奶搓着手唏嘘道:“连续几天低温,今天终于等到温暖的太阳了。”
李一然开的飞快,但是也冷静的出奇,这一路上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和奶奶在一起的片段。
直到看见门口那颗柳树,他心悬下来。柳树发芽了,春天来了。
一下车他也不管徐寒直奔奶奶屋里去,徐寒站在门外,看着路边这棵印象深刻的柳树,渐渐回忆起这条街道。
“奶奶我回来了!”
李一然进门惊喜地大喊。
没有人回答他。
他站在原地盯着床上躺着的奶奶,嘴唇剧烈的颤抖,却发不出声音来。
徐寒跑进来站在他身后:“奶奶怎么样了?”
“别说话,奶奶睡觉呢,她等我回来太累了,让她先睡一会好不好。”
他推着徐寒往外走,爷爷坐在床边说不出话来。
“徐寒,我是不是开的太慢了,怎么会这么久。”
徐寒不知所措,她经历过生离死别,但是情绪完完全全没有如今这般深刻。
“我爸呢,是不是钱不够啊?我现在去借钱行不行。”
他突然想起做手术的事儿,他爸爸在门口听着这一切还是选择走了进来面对他。
“一然,当时没告诉你,奶奶年纪大了,毛细血管和肿瘤已经粘连了,没有医生敢动刀。”
“不就是钱不够吗?我去借就是了。”
李一然慌乱掏出电话想要打给王欢,手却不听使唤用不上力,颤颤抖抖的手机掉在地上,他低头去捡,又感觉捡不到,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不是钱的事李一然你听不懂吗?”
徐寒用尽力气朝他大喊,想让他清醒一点。
他冷静下来,强行控制自己情绪,捂着眼睛颤抖着问“不是说还有三个月吗?我才离开不到两个月……”
眼泪滴答滴答掉在地上,像时光的秒针,一分一秒都回不去了。
徐寒又把他抱在怀里,任听他嘶吼着,只得轻轻安慰他,眼里也含着泪水。
奶奶走了,可是天堂没有旅行团,也没有梧桐树。
原来失去的感觉是这样,是一个人在你的世界里瞬间杳无音讯。可是我知道她还活着,我只会难过一段时间疑惑她为什么会离开我。奶奶走了,我不知道怎么难过,我想更多是她会不会想我,会不会怪我没赶上见她最后一面。
徐寒等他平静下来,安静地给他讲起她小时候的故事。
“这里我来过,我姥姥姥爷之前住在这边,我姥爷也是癌症,走的那天晚上,我没能去看他,后来听妈妈说,他严重的一咳嗽就吐血。”
说到这儿,徐寒表情还很淡定。
“后来我梦到过他老人家,他说他很想我,我就去找妈妈带我给他烧了些纸,我在上面扭扭曲曲写着:我不应该让您冒着雨去给我买零食,水桶里面我接满水了,姥姥去我家了,您照顾好自己。”
徐寒眼里泪水开始打转,“在那之后我经常想起他,还有这棵大柳树,他带我来玩过,小时候应该还没这么大......"
这一刻起两个共鸣的心灵碰撞在一起,对生命敬畏的情感应该属于每一个灵魂。
可是,如果时间不记得,生命也会被渐渐遗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