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自离吴国以后,其权位的继承问题,顿时成为伍子胥与伯嚭将军交相倾轧的开端。论功而定,伍子胥似乎堪称最佳人选。
太宰伯嚭将军,甘心臣服于孙武之统帅,却不愿屈居伍子胥之下。
吴王有两子,太子破奏,也就是齐国伯姜公主的丈夫,及次子夫差。
吴王次子夫差、生得威武体面,聪颖过人,武艺高强,并参拜伯嚭将军为师。
伯嚭将军暗自忖道:
“倘若夫差继承王位,那么我的权力一定不成问题,只可惜夫差是次子。”
另一方面,越王允常,久思侵吴,一旦知道孙武已回齐国故乡,顿觉顾忌已除,因而拟欲发兵攻吴。
越王允常心想:
“寡人不敢擅伐吴国,乃因孙武在吴国,今日孙武既已回到齐国,芒刺既除,有何可虑。吴王现在沉溺在酒色,早己不问政事,此乃灭吴良机,千万不可错失。”
于是越王允常整军经武,准备伐吴。
吴王在孙武的辅佐之下,日益强盛,居其邻境的越国早已感到莫大的威胁。而今吴军失去孙武,犹如群龙无首,不趁此机,更待何时?
然而天不从人愿,越王允常因长期劳累,于征吴途中,猝然而逝。
越王允常临终之际,召太子勾践,嘱咐道:
“寡人死后,你要替寡人达成心愿,征伐吴国,越国如要称霸必得先灭吴国,否则来日必有隐患。
太子勾践继而为王,对武王这番话铭记在心,更加励精图治,拟欲一举歼灭吴军。
越军攻吴,势必经过龙门山。盖龙门山乃楚吴国境边界一重要关卡,为吴将王孙骆所驻防。
越王勾践猝然丧父,失父之痛更增加敌忾之心,越军士气锐不可当,一时吴军难以抵挡,吴将王孙骆于是快马回报。
吴王久安承平,防备之心日弛,一闻敌军猝然来攻,顿时不知所措,马上召集大臣商讨。
伯嚭将军率先言道:
“越王允常已死,太子勾践日前即位。越军怀丧情切,锐气不可当。但是国丧期间,兴兵攻伐,实乃危亡之兆。加上勾践督师日浅,虑谋不足,不若我军,倾军迎攻,趁此机会根除越国。”
吴王阖卢闻言,沉吟良久,回买询问伍子胥,说道:
“贤卿看法如何?”
伍子胥深思后,答道:
“依臣之见,越国正处丧乱之中,我军若趁此乱进行攻击,实为不义之举。况且今日越军初抵龙门山,王孙骆将军若正面迎攻,增派援军固守防御,必能退敌。如果吴王想倾军亲征,臣以为,势必三思而后行。”
伍子胥与伯嚭意见相左,两人立场不一,看法亦别。可是这番话听在伯嚭心里,却大感不悦,认为是伍子胥有意作对。
伯嚭将军心中暗忖:
“伍子胥你在大王面前,故意反对我的意见,我也不示弱,你等着瞧吧!”
伯嚭将军虽然内心大怒,却和颜悦色的再对吴王言道:
“大王,伐越之事,事关国家存亡,怎可顾及妇人之仁。因其守丧危难而作罢。依臣之见,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一旦错失,不复可得,此外,越王处心积虑欲灭吾国,不主动出兵,日久恐不易对付。故请大王明察。”
吴王听完伯嚭将军的话后,点头称是,继而环顾伍子胥,说道:
“伍宰相,你认为越国带孝服丧,我军攻之有违道义,此话不无道理。但是国家争伐事关重大,良机稍纵即逝,我已决定率太子亲征。伍宰相,你与夫差留守此地 ,镇守防备。
王命如山不可违抗,伍子胥纵使内心不悦,也不能不从命。
数日后,吴军整装出发。吴王阖庐令伯嚭与专毅二将分任左右二翼,王孙骆为先锋部将,与太子破奏率军前往龙门山征伐而去。
越主勾践已经知悉吴军动向,继而召集群臣共商对策,说道:
“寡人与吴国素有不共戴天之仇。吴王阖庐此刻已带兵往龙门山集结而来。我军必须得制敌机先,先下手为强。”
大夫范蠡拜伏后,说道:
“我军素来忌惮孙元帅,今日孙元帅已回齐因,伍子胥又留守吴都。我军不妨先攻,来个攻其不备。”
越王随即说道:
“嗯!我军即刻备战,传令下去,寡人亲率出征。”
于是越王勾践令大将胥扦为先锋将,大将稽郢为保驾将军,率领十万精兵,浩浩荡荡而出。
大夫范蠡虽非武将,然智谋超人,深思熟虑,故以谋士身份随行。
越王勾践年轻气盛,锐气冲天,加上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威武万分地朝龙门山进击而去。
此时,两军布署于龙门山麓两侧,互相窥视探测。
越军屯驻于山麓休李村处,静观吴军动向。
首先,由先锋将胥扦率兵奇袭吴军。
吴军不意被袭,王孙骆将军奋起迎敌,与胥扦交战数回,却难分胜负。持久力战,战果难定,只得各自收兵回营。
当晚,越王勾践与大夫范蠡趁夜探测敌阵,只见吴军阵营俨然有序,兵士精神抖擞,枕戈待旦。
越王遂对范蠡悠悠地说道:
“敌军士气高昂,蛮战势必无法克敌,我军必得施奇计,力谋胜利。”
范蠡答道:
“大王倘若允许,我倒有一妙策。
越王说道:
“那么就由贤卿作主。”
于是范蠡对前线士兵下令道:
“前方士兵,无论何人皆需自备动物一头,否则立予处斩。”
士兵们尽皆纳闷不解,何以有此怪令?尽管内心怀疑,却也只好到近处农村所在,窃取猪、狗、牛、马、猫、兔等动物。
范蠡一面下此命令,一面派人回国释放五百名囚犯,带至前线。
群臣皆讶然惊问道:
“带囚犯至前线做什么?”
范蠡神秘地答道:
“明日你们自会明白。”
次日,越王勾践快马驰骋至前线,于敌阵前大声喝道:
“姬光(吴王本名)你好好听着。你不仁不义,竟趁我丧乱期间侵犯我,若有勇气,不妨前来与我一决胜负。”
不久,敌阵果然人马立现,只见勇将分立两侧,旌旗几可蔽山,而吴王于其间,缓缓策马向前。
勾践前往,一见吴王阖庐,双脚一蹬快马迎向前去,于是两王展开一场猛烈的交战。
此乾坤变色的战斗,战得胜败难分。越王年轻勇猛,身手骁悍,吴王历经百战,成竹在胸。
只见剑枪闪动,急骤如火,或挥枪,或刺剑,张牙舞爪,你来我往,煞为壮观。
反反复复,追追杀杀,一时难分胜负。尔后,越王猛一挥剑,直刺而去,吴王似有力不胜敌之势。众将见状,马上急奔向前。
一时,众敌难挡 ,越王在数位敌将的夹攻下 ,处境危殆。
此时,忽听轰然一声,有若雷鸣。呐喊之声,惊天动地。
原来越军的先锋将胥扦率领两千兵士蜂拥而至,其后跟着几近两千头的猪、牛、马、羊等动物。
吴军见此光景,一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此时,两千头动物齐奔而至,四处逃窜,进而闯入吴军阵营。只见吴军阵营被奔窜的动物冲得一片混乱,士兵们张惶鼠窜。
一瞬间,吴军阵营混乱溃散,动物在兵士之间逃窜奔跑,或以角刺人,或以口咬人,或跳上士兵身上耍闹,吴军混乱得不可收拾。
大将军专毅见此光景,勃然大怒,喝道:
“全体士兵,各自归队,否则立斩!”
此话一出,吴军再度整顿行列,至此,两千头动物已四处逃窜而去。
在身经百战的吴王眼中,越王勾践不过是乳臭未干,少不经事的小子。正因如此,吴军根本不把越军放在眼里。于是吴军急骤的进攻,越军开始缓缓撤退。
吴王意气昂扬地说道:
“我看越王存日无多了,以我军之势,越军已危在旦夕。”
吴王随之下令继续攻击,直捣越国边境。
大军追至山谷处,突然出现一批穿着红色囚衣的犯人,为数约有五百名,群聚在那里。
囚犯一见吴王,马上拜伏申诉道:
“吴王,我等是越国囚犯,请大王务必救救我们。我们因为受不了越王的凌虐,所以群起越狱脱逃。现在请求大王收容我们,我们愿追随大王,报效吴国,打败越军,以消心中之忿。”
只见这批人个个手持斧、镰、长枪等武器,咬牙切齿地痛骂越王。
然而吴王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君王,越军这种诈降计策,吴王一眼即已识破。
吴王听罢,遂喝令道:
“你们尽速撤离,否则惹恼本王,一律立即处斩。”
这些囚犯却充耳不闻,站立原地。尔后,再次叩头求诉道:
“大王,我们早已生不如死,现在既已死路一条,不如死在大王手下也好。”
吴王大怒,环顾一旁的专毅将军,问道:
“依卿这见,该如何处置他们?
专毅一时不知所措,呐呐地说道:
“那么就把他们处斩吧!”
于是吴军将囚犯一一斩首处刑。然而五百名囚犯,要一一处置,也得费一番功夫。
吴军拖延了半天,才将囚犯处置完毕,不觉天色已晚此时又不利行军。
专毅将军向吴王禀道:
“大王,我军初入敌国境内,不谙此地形势,倘若夜营于此,一旦敌军来袭,我军恐怕难以应付。不如今夜我军先撤退至龙门山,在该地扎营,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吴王闻言,脸色大变,怒斥道:
“将军何其胆小无勇,岂有不战而退之理。况且,越王只是初出茅庐的年轻莽夫,有何可畏之处?”
是夜,吴军布阵于山麓,为防越军来袭,所以严加戒备夜深时,四野寂静,敌军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渐渐地,守备卫兵也松懈了,三三两两群聚于草丛处,或聊天,或打瞌睡。
及至丑时,突然阵营中一片通红,只见越军数万兵马手持火炬,擂鼓呐喊,奔涌而来。
吴军正于酣睡中,受此突击,慌忙迎战,然而暗夜中不辨东西,一片混乱。。
越军趁此机会,直捣吴军阵营本部,欲擒杀吴主。
吴王阖庐就寝于阵后,忽闻兵士来报:
“越军的先锋军手持火炬,前来突袭。”
吴军虽然早有防患,此刻却也心慌意乱,慌忙披挂准备迎敌。
此刻,吴王阵营的亲卫队已被越军团团围住。
情势紧迫,左翼大将专毅、右翼大将伯嚭及时赶来迎救王君。
然而越军姑浮、稽郢与胥扦也随即包抄而至,一时吴军陷入困境。
吴王心想大势已去,遂对众将说道:
“我身为吴国君主,今日如果就此一死,实在愧对吴国百姓,无论如何,我军势必杀出重围,才能重振旗鼓。”
专毅、伯嚭与太子破奏闻言,激动万分,悲壮地决定与敌人作殊死战。
于是吴王率专毅、伯嚭与破奏太子,冲锋陷阵而出。
越军原以为胜算在握,岂料吴军奋力反击,勇猛之势锐不可当,结果只好节节败退。
如此一退一追,越军挫败之下,撤兵而逃,吴军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吴王考虑到诸多地理因素,唯恐越军诈败埋伏,便当机下令,停止追击。
然而,太子破奏血气方刚,好大喜功,竟单骑追击,深入敌阵二十余里。
岂料越军于该处,集中反击,双方交战之下,太子破奏不幸战死。
吴王一接获太子战死的消息,悲痛万分,随即下令:
“只要寡人一息尚存,必报此深仇。全军即刻准备出动。”
专毅、伯嚭与王孙骆因而忧心忡忡地向吴王进谏道:
“大王,请先息怒。我军自昨夜与越军交战至今,士兵疲惫,元气未复,怎能轻率攻击。请大王三思而后行。”
悲痛愤怒填满心胸的吴王,怎会采纳此番忠言呢?
吴王忿愤地说道:
“越军竟然深夜袭击我军,致使我军陷于混乱之势。今夜,我们也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子时全军动员,一举攻入越营。”
吴王的理性已因失子之痛而沦丧。军令既已下达,群臣也不敢忤逆,识得各自整军,以待子时发动攻击。
大将专毅对伯嚭及王孙骆言道:
“大王下此军令,实乃意气用事,我们必得格外谨慎,随机应变,否则错着一棋,全盘皆输。大家随时注意大王之安危。”
伯嚭与王孙骆点头称道:
“是,今夜的攻击我也有莫名的预感。”
原来三位大将皆心有同感,深怕这次攻击失利,吴王凶多吉少,然而此话又不便明说,因而各自抑郁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