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滨想反正一死,不如当场手刃庞涓。
但瞬间孙滨又改变想法。
(不行,背弃朋友简直就像条狗,我用不着陪他死。我要解决目前的危机,改日再报此仇。)
想着,突然浮起笑脸,以和蔼的语调对庞涓说:
“庞涓君!你与我昔日为知已之交,我收到你洋溢友情的信而来贵国,若以奸细的罪名被处刑,我说什么也不会甘心,对你而言也是十分没面子的事。所以请你向大王证明我并非奸细,而是受你招待的客人,我能听到你替我仗义执言,就算现在死了也不后悔。”
庞涓虽居心不良,但良心上也无法否认自己亲笔写的书信,于是向惠王拜道:
“大王!这封信是我寄的。”
惠王听了稍露失望的神色。
“什么?......我根据情报指出他是敌方派来的奸细,将军你怎么会招待那个叫孙滨的奸细。”
无论如何要找法子陷害孙滨。
庞涓十分了解惠王的心意,急忙回答:
“我不知孙滨是奸细,只是为了友谊而招待他。若确定他是奸细,当然要处罚,但孙滨自小与我同门修学,请大王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要处刑也不要处斩。”
狡猾如庞,想让孙滨领受他的恩惠。对庞涓来说,让孙滨成为废人就够了,没有夺其性命的必要。
惠王了解他的暗示。
“本当处以死刑,但因将军重视友情,故罪减一等,废去双脚以代斩刑,让他不能再为奸细,并在额头上用墨刺青。”
这实在是残酷的刑罚。
孙滨听了咬牙痛哭,心情十分不舒服。
(庞涓这家伙,你等着瞧吧,害我到这等田地,此仇非报不可。)
但他一点也没流露内心的怨恨,仍对庞涓笑着说:
“先生曾说我会遭人残害,但并非大凶大难,今日我能保住性命,都是拜你之赐,我要如何报答你才好?”
庞涓叫来刀斧手,将孙滨绑住,剔去了他的膝盖骨,孙滨惨叫一声, 昏倒在地,庞涓又让人在孙滨脸上刺下“奸细”二字。孙膑半晌才醒转过来,庞涓假意哭泣,用刀疮伤药敷在孙膑膝上,亲手为他包扎,然后让人把他扶入书房。
一月以后,孙膑伤口愈合,只是因失去膝盖骨,两腿无力,不能行走,只好盘腿而坐。
庞涓最初对他十分警戒。
孙滨看到庞涓对他开玩笑说:
“我想改个名字,你以为如何?”
庞涓摸不着头脑。
“你为何突然有这种想法?”
“你知道我的名字叫“孙滨”,现在双脚都没有了,不如以‘膑’(刖刑之意思)代‘滨’字,这样不是名符其实吗?”
庞涓听了捧腹大笑。
“哈!哈!哈!君果然聪明,现因没有双脚,将‘滨’以‘膑’字代,果真名符其实。你这样说有谁会反对。”
孙滨握着庞涓的手,发出笑声。
“我对你的友谊常怀感激,就从今起改名为‘孙膑’。”
孙滨是日起就改了名字,表面上愉快地笑着,内心却因积怨而淌血。
庞涓听了几次孙滨发自内心的感谢话,认为孙滨是真心的。
“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对你的身份要负责,别想太多了,每天只要游玩就可以。如果你要女人的话,我可以替你介绍,若需用钱尽管向我拿。”
孙膑自改名后生活更加放荡,金钱、女色,庞涓都毫不吝啬地供给,所以孙膑每夜纵情享乐,溺于酒色。这不用说就是要消除庞涓的戒心。为了让庞涓完全放松警惕,孙膑更是每日装疯卖傻,沉迷酒色。
一日,庞涓亲自前来察看,只见孙膑满脸痰迹,躺在地上,时而大笑,时而大哭。庞涓问他:“孙兄为何忽然大笑,忽然大哭?”
孙膑答:“我笑魏王想要害我,却不知我有十万天兵天将相助,他能将我怎样?我哭是因为没了我孙膑,齐国再无人领兵打仗。”
说完,又向庞涓叩头道:“鬼谷先生,请你救我孙膑一命!”
庞涓说:“我姓庞,你不要认错了人。”
孙膑拉住庞涓的衣袖,张口叫道:“先生...救我,先生...救我!”
庞涓命人将他拉开,私下向诚儿问道:“孙先生的病是何时发作的?”诚儿答是昨夜。
庞涓心中疑惑,深怕孙膑是装疯,于是便命人将他拖入猪圈,孙膑头发披散,倒在粪水中呼呼大睡。庞涓又派心腹之人给他送去酒食,假称说:“小人可怜孙先生被害,送些酒食略表寸心,军师并 不知道。”
孙膑知道这是庞涓在试探自己,怒目圆睁,故意喊道:“这酒中有毒,你想毒死我!”把酒食倒在地上。
来人又拾起粪屎、泥块送给孙膑,孙膑用手接过,张口就吃。
来人回去报告庞涓,庞涓喜道:“看来他真的疯了, 孙膑再也不足为虑了。”
从此便让孙膑自由出入,不再派人监管。孙膑或早 出晚归,回来仍睡在猪圈之中,或数日不归,混宿在市井之间,有时谈笑自若,有时悲哭不停。
(废断双足,额上刺青着丑物,终于完全疯癫了。)
他这样判断着,对孙膑的戒心完全解除了。
但孙膑积怨日深,不论用任何手段,都要抓住逃脱魏国的机会,可是这种机会实在太渺茫。
如此过了三年的装疯生活,齐大将田忌以特使的身份来访魏国。
孙膑知道逃脱的机会来了,于是以重金收买人,写了封密函给田忌。
“我是齐国的孙膑,误信庞涓之言来魏,中了他的诡计,双足被废。我无论如何都想要回国,请将军给我一个机会,救救我。”
田忌看了孙膑的密函大吃一惊,马上回信。
“我预定某月某日回国。但救你之事需有万全之策。”
田忌身边有一客卿名为禽滑,是墨翟先生的弟子。
当晚禽滑去见孙膑,孙膑靠在井栏上,看着禽滑一言不发。
禽滑流泪说道:“我是墨翟先生的弟子禽滑,现在特前来迎先生回齐,想要为孙先生报仇伸冤。”
孙膑泪流如雨,半晌才开口说:“我本以为此生已无生还之望,没想到今天竟有这样的机会,只是庞涓为人疑心很重,恐怕你们很难将我带走。”
禽滑说:“我们已商定好了救先生的计策,孙先生不必为此忧虑。”
两人约定第二日仍在此相会。
第二天,田忌上朝向魏王辞行。安排两位大力士背着孙膑,将孙膑藏在暖车之中,又让小厮王义穿上孙膑的脏衣,披头散发,装成孙膑的模样来欺骗庞涓。
田忌在长亭向庞涓道别,让禽滑带孙膑驱车先行,自己亲自押后,几天后,王义脱身逃走。当地官员只见孙膑脏衣扔在地上,不见孙膑本人踪影,慌忙报告庞涓。
庞涓怀疑孙膑已投井自尽,连忙派人四处打捞,却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庞涓害怕魏王责备,只得将孙膑投水 自尽一事报告魏王。
孙膑得田忌将军之助得以逃离魏国。
田忌将军知道昔日孙膑的才能,相当重视他。
“你不要乱走,就留下来帮我。”
孙滨感谢田忌将军的厚遇,他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遂对他矢志尽忠。
孙膑为田忌将军的食客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田忌将军好赌,喜欢与齐王子赌骑射,赌金的输赢很大。
“骑射竞争”,就是每人拥有三组的驷马(四头马匹组成的马车),分组竞走,以决胜负。
孙膑看不过田忌将军常输,便对他耳语。
“我知道将军为何输,以将军的实力来竞技,要赢并不难。”
田忌听了大惊。
“那么输的理由何在?”
“我将三组马匹做一比较,三组马的速度有异。当王子派良马出场时,将军也对之以良马,当然会输。这次竟技的方法非根本改变不可。”
“该如何做?”
“该三组的驷马依速度分好,速度最慢的驷马与对方的良马相比,我们上等的马匹与对方中等的马匹相比,中等的马匹则与对方下等速度的马匹相比,那一定可以以二胜一。”
田忌将军听了,衷心佩服孙膑。
依孙膑所言,与王子下了千金的赌注,以二胜一顺利得到赌金。
魏惠王处置了孙膑,便责令庞涓收复中山。
庞涓奏道:“中山离魏远,离赵近,与他们争这块远离魏国的土地,不如逼他们就近割让土地。臣请求率兵直攻邯郸,以报夺我中山之仇。”
惠王准奏。
庞涓出动战车五百辆攻赵,兵围邯郸,邯郸守将选连战俱败,抵敌不住。赵成侯派人用中山之地贿赂齐国,请求出兵援赵。
自赛马后田忌对孙膑的才能评价日高,终于把孙膑举荐给威公。
齐威王深知孙膑之才,想把他拜为大将,孙膑推辞道:“臣受刑身残,如果让臣拜将率兵,恐怕别国会笑我齐国无人。请主公拜田忌为大将。”
威王于是便拜田忌为大将,孙膑为军师,让两人去救援赵国。
齐威公命田忌将军迎战:
“田忌将军,你与军师孙膑出阵,破魏救赵。魏军中有兵法大家庞涓,需格外小心。”
孙膑奉王命,终于等到向庞涓报仇的机会,勇敢地步上大道。
孙膑没有脚不能骑马,所以乘蓬车,在车内指挥作战。
总司令田忌将军问蓬车内的孙膑:
“要使用什么战略来歼灭魏军??”
孙膑道:
“援赵要直接出击魏国。”
“如何做?”
“不要与魏军正面作战,而是乘对方不备进攻才有利。现魏伐赵,大部分的士兵都已调到赵国,留在本国的都是老弱残兵。所以我们不把军队派到赵国与魏军正面冲突,而是直接进攻魏都大梁,趁敌之虚便可轻易获胜。”
“真是惊人的战略。”
“我军占领大梁,他们为了要夺回都城,一定会放弃对赵的攻击,慌忙的引军返国,我不战即可救赵。”
齐军依孙膑战略进攻魏都。
魏都几乎毫无防备,孙膑轻而易举的将大梁占领了。
侵攻赵国的魏军节节获胜占领了赵都,听到本国都城陷于齐国手中,便慌忙引军返国。
但孙膑不会放过引兵撤退的魏军。
占领敌国的都城已使魏的威势大伤,要想歼灭引军而归的魏军,必须将全军移至桂陵。此地是魏从赵返国必经的险关,在此埋伏可将魏军一网打尽。
庞涓率领的魏军不知前有埋伏,驱兵而至,在桂陵遭齐国士兵奇袭,大为恐慌。
庞涓为此咬牙切齿扼腕。
“齐的指挥官是谁?战略竟如此周祥!”
他如此大吼,有人回答:
“是孙膑指挥。”
庞涓听到“孙膑”之名,几欲昏厥。
“什么?由孙膑指挥......”
“是的。孙膑没有跳井自杀,而是自我国逃脱后,目前担任齐国军师,十分活跃。”
庞涓仰天叹息。
(不杀那个家伙,只废掉他的脚,真是一大失策!)
虽这样想,但却无法马上相信这个事实。
“没有脚如何至第一线作战?”
“因为没有脚,所以是搭蓬车至第一线指挥战事。”
这话令庞涓全身颤抖不已。以为是废人的他,没想到竟复出了。
庞涓在兵法上只怕孙膑一人,所以才将他引至魏国,废其双足。
孙膑双脚被废后,耽弱于酒色,已成疯癫,以为他已成废人,没想到这些都是伪装给自己看的。
(孙膑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
庞涓中了孙膑之计而惨败,满怀怒气。
(好!你等着瞧呢!现在虽被你打败了,今天定要你吃吃苦头。)
庞涓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
他率领着残兵直驱都城,占领都城的齐军全数都撤走了。
达到救赵目的后便从大梁撤走,孙膑这种做法令庞涓十分憎恨。
魏军大败,共损兵两万,庞涓心中又悲又羞。庞涓知道孙膑在齐军中,心中害怕,连忙与庞英、庞葱星夜逃回魏国。 田忌、孙膑大获全胜,凯旋归齐。
庞涓对孙膑相当恐惧,报仇之心强烈,虎视眈眈的等待着机会。
齐威王从此对田忌、孙膑更加宠信,将军权全部交付二人,相国驺忌担心将来两 人会取代自己之位,私下与门客公孙阅商议,想要夺田忌、孙膑之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