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一片狼藉,饮食的客人们落荒而逃。
一声惊雷冲破夜雨,沈晏晏看到了衣衫不整却又全身沾满鲜血的洛清清,此刻的她仿佛厉鬼索命般令人胆裂魂飞。
一转瞬,她又从沈晏晏眼前消失不见。
沈晏晏听到身后有兵器碰撞与沉沉的脚步声,立马离开了醉花阁,躲在拐角处目睹近百名手持利剑的侍卫闯进了醉花阁,并将醉花阁围得水泄不通,不许任何人进出。
随后,一顶轿子匆匆忙忙地赶来,从轿子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气质斐然。
他大步流星地跨进醉花阁,斯须从里面传来撕心裂肺地哭嚎声:“我的儿呀!是谁杀了他!”
又过了片刻,他杀气腾腾地走了出来,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领着一半的侍卫往洛家方向走去。
沈晏晏心头一紧,连忙抄小道回了洛家。
她一路小跑到客堂,推门而入,就看见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顾惊秋与洛清清,而洛商鸿神色阴沉地坐在一旁,泛白的指节压制着心中怒火。
顾惊秋惊慌不已:“晏儿,你怎么回来了?”
沈晏晏催促三人:“快走,东伯侯带人过来了!”
三人脸上掠过几分慌乱。
洛清清抹去泪水:“娘,你带着晏儿与爹爹走吧,人是我杀的,我一人承担。”
顾惊秋紧紧握住她那双早已冰凉的血手:“不,你是被他玷污了清白,才失手杀了他,圣上宽厚仁慈,只要我们明日如实禀明圣上,相信圣上定会还你无罪。”
沈晏晏上前将三人牵起,拉着他们往外走:“别天真了,等不到明日的,快走!”
“哐!”洛家的门被劈得稀碎,外面站着乌泱泱的一群带剑侍卫。
东伯侯嗔怒切齿地指着洛家里四处逃窜的仆人:“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你们!都要给我儿子陪葬!杀!”
大雨滂沱之下,却是一片血流成河与哀嚎遍野。
洛商鸿擦拭着手中那柄许久未用的长刀,同顾惊秋说:“后院有一个通往城外的密道,惊秋你带着孩子们走。”
顾惊秋看向年幼的两个女儿,潸然泪下地抱住了洛商鸿:“商鸿,等着我。”
“一起走!”沈晏晏握住了洛商鸿的手。
洛商鸿宽慰地笑了,眼里闪烁着泪花。
“好,一起。”
随后,四人在混乱中来到后院,洛商鸿轻车熟路扭动假山的机关,一道隐蔽洞口出现。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与惨叫声。
紧接着,东伯侯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就凭你们还敢跑吗?”
“你们先进去,我去拖住他。”洛商鸿不假思索地转身而去。
又是一番激烈的刀剑碰撞声,倏然戛然而止。
顾惊秋身形一僵,抬起的手指不由得颤抖,她轻抚二人的脸颊。
“清儿,照顾好晏儿。”
沈晏晏惴惴不安,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不要去!”
顾惊秋目光依旧是那么地温柔平和:“晏儿,娘嫁给你爹的时候就发过誓言,娘与爹同生共死,绝不苟活,娘知道对你们来说很不公平,可是娘实在放心不下陪爹爹一个人,所以答应娘,你要好好活下去,”
沈晏晏心中一阵酸楚,眼眶里竟涌起了泪花。
她看着顾惊秋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心如绞痛。
沈晏晏刚牵起洛清清的手。
怎知,洛清清反手将她推进了洞口,迅速扭动机关,洞口开始关闭。
洛清清虽已泪流满面,却仍不忘笑着对沈晏晏说:“晏儿,忘掉你的姓氏,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抛弃我!”
沈晏晏满脸不可思议,她拼命扒住逐渐闭合的洞口,奈何她力气太小,视线越来越狭窄,只听见外面传来若有若无利剑刺穿身躯的声音。
洛清清吼得嗓音嘶哑:“你们不得好死!”
沈晏晏能感知到她为何这般愤怒,因为她看到了惨死于剑下的顾惊秋与洛商鸿。
“就是你杀了我儿子!”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东伯侯命令,“来人,把他们洛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尸体,连同她一并给我上吊在那棵树上。”
“是。”
东伯侯用最冷漠的语气说出最恶毒的话:“等一下,今夜你们都辛苦了,给你们一个时辰,好好享用这个蛇蝎心肠的荡妇。”
“你们敢!”洛清清的声音在颤抖,“东伯侯你私自杀尽二品官员满门,皇上定然会要你血债血偿!”
东伯侯嗤之以鼻:“皇上?整个庆国都是我孙家为他开疆扩土而来的,他敢因为此等小事而降罪于我吗?”
前半个时辰,洛清清拼命反抗,用手捏断了他们的命根子,换来的是被挑断手脚筋与复发,她只能叫喊,声音撕心裂肺,可侍卫们的欢愉声此起彼伏。
再后来,兴许是洛清清的嗓子已经嘶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躺在雨水里任凭他们欺凌。
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只知道自己心如死灰,甚至想要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仇恨在她被吊在槐树上咽气的最后一瞬依旧没有消失。
仇恨使她成了厉鬼,她吸纳了洛家百口人丁的怨气,却无法突破身上的禁制,始终踏不出洛家半步,在此徘徊十多年,吓走一户又一户的房客。
沈晏晏从幻境中苏醒,摸了摸滚落在脸颊上的那行清泪。
她都想起来了,原来自己是洛家的女儿,而洛清清的记忆之所以没有她,是为了不让旁人知晓自己的存在,至于洛清清手里的那串风铃,也是在中州时自己所赠予给她的。
沈晏晏扭头却看见躺在身旁的妄月,他眉头紧锁,似乎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
他难道也跟着进了幻境?那她遇到的萧华予也是他?他不会因此恢复记忆了吧?
沈晏晏手放在身后,悄悄唤出伏魔杵。
此时,洛清清从妄月的眉心涌出,她看见沈晏晏时瞳孔颤抖,又惊又喜:“你是晏儿?”
“嗯。”沈晏晏收回伏魔杵。
洛清清手掌轻抚她的脸庞:“这些年你是如何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