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寒意犹在。
姜溪萝赖在被窝里不乐意起来,裴忱之便陪她多躺了一阵。
唇瓣忽的被吻住,旋即挪开。他睁眼,眸底倒映着狡黠的小姑娘。偷亲了他一口后,此刻拥着他的腰,小手探进里衣,笑眯眯地放肆摸他的背。
裴忱之捉住她乱动的手,颇有些无奈。
姜溪萝得寸进尺,猛一翻身,将他摁在身下,连着吧唧了好几口,这才心满意足,身子一歪,想要倒回原位。
结果身下之人稍一拉扯,轻而易举将她拽回自己怀中,稳稳当当地趴在胸口处。
指节没怎么用力,被褥便将二人盖了个严实,只露出两颗脑袋。
姜溪萝抬首,看着身下眸光潋滟的裴忱之,大胆调戏道:“你想要这样玩?”
裴忱之噙着笑理所当然地回:“为什么不想?”
姜溪萝露出一副“我懂你”的神情,心照不宣地开始扒他的衣服。
裴忱之躺在那里任她玩闹,直到一对手臂圈住他的脖颈,体内的炙热有了宣泄之处,他方才低吟一声,幽深的眼眸荡起层层涟漪,不轻不重地扣住身上人的腰肢。
姜溪萝在他耳根处呼气,被他掰回脑袋,被迫看向他盈满情欲、略显迷离的双眸。
她点着裴忱之高挺的鼻尖,发坏般定住不动,“快求我!”
裴忱之唇角微动,歪着脑袋瞧着她笑。
姜溪萝有些心虚,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继续说道:“求我啊。”
“求你。”
“再求一次!”
裴忱之一手握住她遮眼的手腕,一手扶在她脑勺上,轻轻抬首,便堵住了她的嘴。
姜溪萝只觉唇瓣被吮吸的发麻,忽而天翻地覆,适才还在身下之人陡然调转形势,到了上方。
她怔了一瞬,怒道:“你又耍赖!”
裴忱之却摩挲她的锁骨,慢悠悠地回:“你不爱动。”
说罢自顾自动了起来。
姜溪萝难耐地蹭了蹭,忽道:“下月团子五岁生辰。”
裴忱之不在意地回了个“嗯。”
姜溪萝自说自话:“我该挑个什么送过去?”说完又兀自思忖:“还有什么东西我没送过?”
“姜溪萝。”裴忱之打断她的话。
“嗯?”
“认真点。”
“哦。”她立马攀附上他的脖颈,颇是应景地哼唧了两声。
裴忱之一顿,去掐她腰间软肉,痒的她立马投降:“我认真!我现在就认真!”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累的不行,手臂也懒得圈他,躺在那里装死。
裴忱之倒是习惯了,俯身见她眼尾绯红,忍不住亲了上去,却不料触到一片炙热,不同寻常。
他顿住动作,蹙眉抬手试了试她的额角。
不仅是额角,二人相贴的肌肤亦逐渐滚烫起来。
姜溪萝抓住他的手,“你也感受到了?我忽然有些热。”
裴忱之退出去,再度探了探她的体温。
“你不继续了?”
裴忱之瞥她一眼,起身利索穿了里衣,嗓音低沉道:“你发烧了,我继续什么?”
姜溪萝拽着被褥惊愕道:“我发烧了?我还以为是同你睡觉的原因呢!”
她晕乎乎地爬起来:“我怎么会发烧?早上醒时还好好的呢!”
裴忱之替她穿了衣服,将她重新裹回被褥中,输了片刻灵力后让她躺一会儿,自己则阔步走了出去。
姜溪萝盯着床顶,万分不解。
自从住进魔涧里,她很久不曾生过病发过烧了,今日这头昏脑胀的感觉,的确有些熟悉。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想着起床多喝点水,压一压体内的热气,或者睡上一觉,捂一捂汗,总归都会好的。
小小的发烧罢了,能奈她何?
结果四肢无力的很,脑袋瞬间被睡意侵袭,不过须臾,酣睡去了。
裴忱之回来时,见她面颊泛红,睡的不大安稳。身后的阿三媳妇儿心惊胆战靠过去,替她把了个脉,眉头险些拧成一团。
半晌,她转身看向冷脸魔王,低低道:“她应当是……怀了。”
裴忱之没有过多反应,垂眸伫立良久,方淡淡道:“回去吧。”
阿三媳妇儿松了口气,忙不迭跑了。
直至正午时,姜溪萝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口干舌燥想喝口水。裴忱之捏着茶盏递到她嘴边,她便就着他的手喝了。
喝完蹭了蹭自己的额头,双手顺势挂在他身上,像只树袋熊:“困。”
裴忱之便抚着她的背,慢慢顺下去,唇角轻扬:“知道为什么么?”
“知道。”
“?”
“我听见你们的讲话了,只是太困没有睁眼。”
她闷闷不乐地收回手,看向裴忱之,“我记起来了,师姐怀团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说罢下了榻,对着自己的肚子左看看右看看,有些出乎意料,又似在情理之中,总之就是觉得不大现实,难以接受。
毕竟听闻别人怀娃和自己怀娃,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裴忱之。”她挥了挥手,皱着眉:“你开心得太明显了吧?”
裴忱之敛回笑,将她拉到腿上,悠悠道:“有么。”
姜溪萝小脸严肃地说:“有。”
“好吧。你怎么想?可以告诉我。”
“我暂时想不了,需要打把麻将清醒一下。”
于是魔涧外的小妖痛哭流涕地陪她打了一个月的麻将,魔王则搬了个板凳无所事事地坐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终于在小妖快输光家产时,姜溪萝清醒了。
她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对朱雀说:“这里居然有个人。”
朱雀缄默,良久,回道:“念在你是第一次,我原谅你的无知了。”
姜溪萝翻了个白眼。
接受了这个现实后,她重又恢复了吃嘛嘛香的状态,心情不错,笑容也多了起来。
不知从哪折了枝桃木,开始动手雕刻,想削一把小木剑,当做陆团子的生辰礼。
削了没两日,手指头痛,一度想摆烂。
然而一念起团子肉嘟嘟的脸,顿觉干劲十足,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日,终于初见雏形,有了个小木剑的模样。
裴忱之朝她嘴里塞了只包子,见她眉眼弯弯举着木剑嘚瑟。
“你要去么?不去的话我和朱雀一起。师姐写了信来,说我可以提早一日过去玩玩。”
裴忱之稍顿,想起以往她爱玩,时不时拉了朱雀出魔涧。许多次去陆元箫与白棠那里,他都没有跟过去。
况且他不屑与陆元箫多言,同他之间说过的话屈指可数,也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可这回不一样。
他平素里是对一切游刃有余,却不代表他真的能面面俱到。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难免有些害怕顾此失彼。
他颔首,语气淡漠:“去。”
姜溪萝刻着木剑,头也没抬:“好。”
在陆团子生辰前一日时,小木剑做好了。二人乘着朱雀抵达目的地,姜溪萝掐着团子水嫩的脸蛋,吧唧了好几口。
白棠收拾出一间房来,叫他们晚上住下。姜溪萝想与团子睡,被裴忱之一口拒绝了。
她睁着无辜的眼睛,攀着他的臂弯,真心诚意地说:“你最近是不是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裴忱之睨着她:“你想说什么?”
姜溪萝直言道:“我觉得你紧张过头了,真的。师兄有经验,不信我叫他过来,给你开解一下。”
于是四人一娃围在一起用膳时,姜溪萝自以为是地开口了。
“师姐怀团子时,除了有些反胃发烧,没别的太大问题吧?”
陆元箫还真细致地回忆了一番,似乎想起白棠那时的辛苦,眉头紧锁着回道:“有。”
姜溪萝的嘴角放下。
陆元箫:“何止是反胃,那时什么都吃不下,好几日不曾吃过饭菜。”
裴忱之瞥了一眼姜溪萝。
陆元箫又一阵后怕地懊恼道:“有一回我出门捉妖,留她在府里,被妖钻了空子,险些酿成大祸。”
姜溪萝:“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没和我讲过。”
白棠喂了团子口饭,笑说:“岂不是让你担心,总归是过去了,我与团子现下平平安安的。”
陆元箫:“快生的时候,也是一宿一宿睡不着,更别提生的当日了。”
姜溪萝抬手:“好了,别讲了。”
她看向裴忱之,微笑道:“是我多此一举了。”
裴忱之浅笑,轻飘飘道:“多吃些。”
不过兴许是姜溪萝运气好,七八个月的时候,她还是没感觉到什么不妥。
除了晚上睡觉时有些累。
她肚子小,闲来无事便与裴忱之猜性别。她认为是个姑娘,裴忱之也说是个姑娘,二人都这么说,那这话便没什么意思。
于是他们又开始琢磨姑娘的名字,好吧,暂且当她是个姑娘。
风吹古书,恰巧翻到一页,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句诗——
制菱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裴忱之瞄了一眼,再瞄一眼似在思忖的姜溪萝,兀自将诗句记了下来。
终于等来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姜溪萝站也不是,躺也不是。
残月当空,她溜出魔涧嗅清冷的月光凉气与紫藤花香。
嗅着嗅着,心底舒畅了。
裴忱之立在她身后几步远,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魔王此刻握紧了手,有些情绪开始抑制不住。
譬如心疼。
其实他一直都挺紧张姜溪萝,只是习惯隐藏思绪,平日里不大表现得出来。再则他若直言自己紧张,那她一个小姑娘岂不是更畏惧。
因此他不怎么会刻意提起这事。
好容易提心吊胆等到她生那日,裴忱之将白棠与团子接来魔涧陪她。
他捏着衣袖一动不动立在房外,蓦地想起几年前她每回受伤时,都是极小声地哼唧。
亡灵阵中,不妄镜内,真正痛极了时,她连痛吟都极少,多是蹙眉忍着。
而现在,房内寂静无声。
忽的,有人握住他的手。
垂首,是白白嫩嫩的陆团子,眉眼像极了白棠,已有清秀之姿。团子仰头望他,露出稚嫩的牙齿憨笑着。
裴忱之怔了一瞬,收回目光,却未收回被握住的手。
没过多久,白棠出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叮嘱,他便阔步走了进去。
身后传来白棠对团子的话音:“你添了两个妹妹呢。”
屋内,姜溪萝舔了舔苍白的唇角,惊恐地指着两个要哭不哭的粉娃娃:“是两个哎!”
裴忱之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他捏了捏额角,坐到她身旁,轻轻拥她入怀,低声喟叹一句:“你怎么不喊出来?”
“为什么要喊出来?”姜溪萝倒吸一口凉气:“其实也不太疼。”
裴忱之放开她,偏头看了眼两个小崽子。轻眉细眼,柔柔弱弱的一小团,暂时瞧不出模样像谁。
朱雀乐滋滋地飞进来看小主人,随后吃惊道:“你你你,竟然是两个!”
“我也是刚知道啦。”
她问裴忱之道:“上回取名时,看的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
“制菱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她郑重地点了点脑袋:“有点意思。”
而后经过多日的深思熟虑后,她敲定了两个名字——
裴意和裴思。
说完沾沾自喜,“怎么样,有没有意思?”
朱雀懒得理她,趴在小主子身边逗弄她们。
只有裴忱之捧场地笑了笑,似乎也不是真心实意的,“你觉得行便行。”
四季更迭,裴意和裴思三四岁时,已经能分辨出二人的不同了。
两姐妹面容一模一样,粉雕玉琢的,脾性与神情却是大相径庭。
跟在姜溪萝身后四处乱跑的一定是裴思,整日笑意盈盈的惹人喜爱。而跟在裴忱之身侧的一定是裴意,小小的脸上挂着几分冷漠,写满了“生人勿近”。
姜溪萝领着她们出魔涧玩,裴思会挤进小妖群中,好奇地看他们打麻将,亦或是和小小妖玩耍。裴意则是抓着姜溪萝的衣衫,站那半晌不说一句话。
姜溪萝严肃地和裴忱之探讨这个问题。
“你觉得开心么?”
裴忱之薄唇轻抿,不大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敲着指节,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来。
“哦,我是觉得裴意同你太像了,我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说她小小的脑袋,能装些什么?”
裴忱之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慢悠悠道:“她只是懒得说话,没有不开心。”
“那就好。”
姜溪萝握着他的手,林风拂过,一缕墨发划过他似漆的眉睫。
身后传来裴思的小奶音,回首,两姐妹牵着手步履蹒跚地朝他们奔来。
趁着她们还未走到,姜溪萝凑到裴忱之脸侧,双瞳剪水,盈着笑意。
“那你开心么?”
魔王挑着眼尾,顺势碰了她的唇。
一片天清地宁中,他低低回了一句。
“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