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溪萝艰难咽下口水，惊悚地看向裴忱之。
“……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对方镇定自若地点了个头。
姜溪萝沉默了半晌。
这太匪夷所思了！
姜仕居然是假死！
啊啊啊啊啊啊！姜仕竟然没死！
这比她不是裴忱之亲妹的消息更加令人措手不及。
她抓耳挠腮，搞得头发一团乱，牙关中蹦出几个字来。
“为什么啊！”
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譬如原主不是姜仕的亲生女儿，譬如姜仕怎么可能诈死十几年？再譬如裴忱之心知肚明，知道他没死，却为何还要留着自己的命。
她不敢问他，越令她畏惧的问题，她越怕死亡会比答案先至。
裴忱之却是不以为然，他没觉得姜溪萝会因虚假的掌门之女而闷闷不乐。她若是那样的姑娘，便不会呆在偏远小镇中过活。
然而姜仕没死，这于如今的姜溪萝而言，并非好事。
昨夜山林中的偷袭，前段日子逼迫鲛人换药，种种迹象都表明，姜仕在跟着姜溪萝。
也许不仅仅是跟着，而是想趁机取她的伏羲碎片对付自己。
只是他似乎有难以言说的困境，如今只能像只阴暗沟渠中的老鼠，躲躲藏藏，无法像十几年前那般威风凛凛，翻云覆雨全在他一念之间。
姜溪萝深呼一口气，夜风吹拂着她的面容。
想来裴忱之很久之前便知道姜仕没死了，那时候因为主角含糊的一句“鬼蜮道兴许有伏羲碎片”，他特地一人去了趟鬼蜮道查探。
回来时只说没有伏羲碎片，却没说姜仕的尸体也不在。
想必他当时也是满腹疑团，没想过姜仕竟然会诈尸。
姜溪萝拢了拢衣襟，起身坐在他身旁的栏杆上，皱着小脸倾身道：“我一直认为你很厉害。”
裴忱之：“？”
“可你杀了的人，怎么会轻易复活？”
“……”
裴忱之止住晃动的摇椅，歪头漫不经心地看她。
姜仕为什么能从他手中逃生？他兀自沉思了好一阵子，直到他们从亡灵阵中出来后，他方才有了一缕思绪。
彼时姜溪萝被困凶兽前性命垂危，蓝楹花不堪法阵侵蚀碎为齑粉，护身符为了护住她的残命，从自己体内卷走了半数修为。
他可以救回姜溪萝，难道裴明月不可以救回姜仕么？
裴明月生前有没有为姜仕种过护身符？她的内丹也真如苍陵派所言，一并销毁、荡然无存了？
眼下除了姜仕，无人知晓。
姜溪萝见他半晌不回话，以为他一头雾水乱得很，遂扬起唇角敷衍地宽慰他。
“算了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等等！”她嗓音陡然上升，复又趴回躺椅上，皱着眉疑问道：“……难道偷你家的臭道士，胁迫阿织的臭道士，还有昨夜偷袭我的臭道士，就是姜仕？！”
裴忱之抬手放在她后脑勺，没好气地回：“你以为呢。”
姜溪萝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捏着太阳穴顺了顺眼下状况。
她与主角分道扬镳了，现在又碰上了躲在暗处的姜仕。
姜仕会比主角手软么？
废话，自然不会。
姜仕会比裴忱之手软么？
废话，更胜一筹。
等等……
姜溪萝滴溜着眼睛偷偷觑了一眼裴忱之，他究竟在想什么？姜仕都打到家门口了，他竟然还不对自己动手。
裴忱之捕捉到她的目光后，视若无睹地掠了过去。
他心里一片清明，其实想要解决这一切，想要世间再无自己的软肋，是件很容易的事。
他本就比那些仙门先寻到伏羲碎片，只要先下手为强，掐上姜溪萝的脖颈，稍一掰动。只要她没了呼吸，伏羲碎片落入手中。
那么一切于他而言，便是余生无尽的安稳。
然而在险象环生的亡灵阵中，半数修为骤失时，心底浮上的第一个念头竟是隐隐庆幸。
裴忱之转回戏弄的目光，手掌慢悠悠划过姜溪萝的下巴，拇指抵在她温热的脖颈间。
她很瘦弱，手掌能遮住她大半。只是将将触到细嫩的肌肤，她便一脸惊骇，宛若一只张皇的兔子，连滚带爬地遁了。
他收回空荡荡的手，唇角漾起一抹笑，阖了眸继续慵懒地靠在躺椅上。
而姜溪萝一溜烟跑进里屋钻入被褥中，抚着胸口平复心跳，顺带问候了一下裴忱之的祖宗。
问候的时候想起只认识他爹姜仕，索性逮着姜仕一人问候。
发泄完后许久不冒泡的系统来了一句：“宿主，那日在亡灵阵中阻你出阵之人，与昨夜偷袭你的人长得一样，应当都是姜仕。”
闻言，姜溪萝叹了口长气。
她躺平发呆，思绪纷乱。
原本认为被裴忱之一人认出来已经是罪过，结果姜仕也认得她。
不仅认得她，在亡灵阵中还想要她死。
估计瞧见她没死成的时候，他会和百笠一样，气的仰天吐出一口老血。
她真的觉得一切回到了从前，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全知晓伏羲碎片的下落。
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因为没过几日，她和朱雀出来吃馄饨时，看见了远处迎来甚是熟悉的两张面孔，熟悉到她立马将桌上啄馄饨的朱雀揣进怀里藏起来，随后佯装镇定地吃早点。
朱雀在她怀中挣扎了一阵，她抬手一拍，低声警告：“别动。”
不巧，那二人瞧上去舟车劳顿，刚好坐在她的邻桌，同老板要了两碗馄饨。随后环视一圈四周，将所携长剑放在桌上，开始交谈。
更不巧，这般相近的距离，话音刚好能落入姜溪萝耳畔。
陆元箫忧心忡忡道：“万枢门空无一人，魔涧踪迹难寻，溪萝她，真的会回到此地吗？”
……不是，俗话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怎么个个都知道朝青云镇跑！
俗话究竟是谁说的啊？
白棠宽慰他：“也许吧。不找找看怎么知道？溪萝她受了委屈，躲起来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对面的姜溪萝喝了一勺汤水，她看了看还剩半碗的馄饨，心道不能浪费，还是吃完再说。
“是，若早知道她背负了如此沉重的秘密，我这做师兄的，该好好护着她。”
白棠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宽慰。
老板的馄饨煮的极快，二人没说几句话，馄饨便端了上来。
路过姜溪萝时提醒了一句：“小红姑娘，你要带走的另一份，我现在给你做上？”
姜溪萝反应过来，忙回：“好。”
她将剩下的馄饨都塞进嘴里，潦草嚼了几口匆忙咽下去，气的怀中的朱雀哭唧唧。
待拿了馄饨离开后，它从姜溪萝的怀中冲出来，一股脑地嗔怪她。
“女人，你太过分了！我一只都没有吃完！”
姜溪萝打了个饱嗝，指着带给裴忱之的馄饨道：“等会到了家门口，我偷偷给你捏三只出来。”
朱雀“哼”了一声，“好吧原谅你了。”
“？”
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脸皮厚的真是和你主子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