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的门陡然被踢开,陆元箫蹙着眉看过去,见到林玉玩世不恭甩着步伐,语气不屑。
“你们能不能行!这都多久了还没抓到?”
说着,自顾自朝着法阵踱去,“我的小仙女在这里躺了这么久,害怕怎么办?”
姜溪萝被林秀秀扣着腰,闻言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陆元箫从树上一跃而下,拦住林玉的步伐,肃穆道:“内院不许旁人进入,林公子快回去。”
姜溪萝泪眼婆娑,两行热泪洒在了林秀秀伸来的手骨上。
师兄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兄……
林玉撇撇嘴,偏头望了一眼棺材,却因距离较远,没瞧见其中的情景。
陆元箫又劝了一遍,林玉摊摊手,莫名其妙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说罢原路返回了。
姜溪萝正咬牙忍着腰间的疼痛,忽听身旁传来沙哑的痛吼声。
她泪眼朦胧地抬眸看去,见林秀秀的手骨宛若枯枝断叶,碎了……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她想起第一只怨鬼也是这样痛失九阴白骨爪的。
姜溪萝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是怨鬼手骨的克星……
林秀秀恼怒了,虽说她面容俱毁,瞧不清神情,可姜溪萝一望而知,她要发狂了。
激动之余,姜溪萝的泪花又洒到了林秀秀的眼眶周边。
她惊悚地看到,林秀秀的眼眶肉眼可见的糜烂收缩,伴随着林秀秀的痛呼,一整个眼眶的肉与白骨倏然不见了。
唯余白花花的脑浆。
令人作呕。
姜溪萝错愕地发现自己的绝学,她拼命挤着泪水,杂乱无章地朝着林秀秀甩。
林秀秀恼羞成怒,一只手骨朝她胸膛戳去。
千钧一发间,姜溪萝只感觉到腰间一软,整个人被大手捞了出去。
天旋地转间,她瞧见近在咫尺的裴忱之,眼眶蓦然一酸,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砸。
终于有人发现她了。
终于懂大难不死的感觉了。
裴忱之皱着眉,颇有些嫌弃。棺材的某个结界似乎被打破,林秀秀攀出棺材冲了出去。
见状,陆元箫与白棠错愕地提足奔来。林秀秀一出棺材,法阵便感应到了她的非人气息,光芒骤然大盛,腾至半空中,照亮了内院。
她原是对姜溪萝紧追不舍,在嗅到裴忱之大魔的戾气后,不禁瑟缩,往后退了退。这一退,便被赶到的陆元箫与白棠举剑逼到了棺材边。
裴忱之的踏入令法阵极速衰败,他视若无睹地走出去。
姜溪萝捂着流血的侧腰,嗓音呜咽道:“幸好你刚才抱的是我的右边,否则会直接抓到我的伤口上。”
裴忱之垂眸看了哭唧唧的少女一眼,胸前衣襟被她的泪浸湿,肌肤开始涩痛。
他冷着声道:“不许哭。”
姜溪萝睁着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眸,打了个哭嗝后闭嘴了。
可她不哭,不代表死里逃生的黄雀不哭。
它趴在主人的肩头,颤颤巍巍地发着抖,“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姜溪萝拼命点头应和,太可怕了,谁在养尸啊?
好过分,险些让她命丧当场。
裴忱之走出阵外,回身看了一眼僵持着的两人一尸。
一阵若有若无的梵音从上方飘来,林秀秀仿佛受到什么指引,径直往后倾去,整个身躯跌回了棺材中。
姜溪萝眨了个眼,猝然看见上方房顶立了个人。
月光尽散,实在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但她的直觉莫名地告诉自己,这人在看她。
她忍着腰间剧痛,刚想开口提醒裴忱之。
没想到那人从房顶一跃而下,速度极快,朝自己奔来。
金色的衣袍掠过她的脸颊,霎那间,她便从裴忱之的怀抱中转移到了适才呆过的棺材内。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棺材外的几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包括姜溪萝自己。
一阵冷风刮过,棺材外异常寂静。
姜溪萝听见师兄师姐的惊呼声以及不顾一切奔来的脚步声,而后错愕地看见棺材被盖上,一切声音隔绝在外,她陷入了黑暗深处。
她忽然念起下午时林泓秋再三询问诱饵是谁,又念起还未来得及花出去的那块金子。
谁在养尸?这不明摆着的么!
林泓秋啊!那个所谓的高人啊!他们在养林秀秀的尸体!
养尸需要血祭,所以她被祭了。
搞什么?林泓秋整日以泪洗面舐犊情深的,其实是假的?
说自己多么多么爱秀儿,结果对着她的尸体各种操作?
且不说亲情不亲情的,他们只是单纯来捉个鬼,为什么会遇到养尸啊?
这二者有什么关联吗?
她与白棠同为苍陵派之人,怎么偏偏挑中了她呢?姜溪萝脑袋稀里糊涂的,她想到自己自告奋勇说要做诱饵时,林泓秋难得一见的笑容,难道她从一进府,便被他与暗处的高人盯上了?
懂了,姜溪萝醍醐灌顶,那块金子其实是自己的卖命钱……
一个白手起家的富庶商贾,心计与精明并非常人可比,怎会真信她的胡言乱语。
姜溪萝不自在地动了动,她身下是林秀秀的尸体和破碎的木板,加之负伤,躺得并不舒服。
当务之急仍是从棺材中逃出去,否则林秀秀这具尸体迟早会吸干她的血。外面推她入棺的那个高人,目的不就是这个么。
她强行撑起神智,在林秀秀还未苏醒折腾她时,用尽力气对着棺材盖踢踢打打。结果显而易见,丁点儿反应也没有。
他们一定做了万全之策,确保她能成为林秀秀的祭品。
棺材外,金袍男人一动不动地立在棺材边,陆元箫与白棠铆足了劲也不能动棺材分毫。
裴忱之看着瞬间空空如也的怀抱,眉宇染上了几分寒意。还从未有人敢在他的手中抢走东西,挺狂妄无知的。
他收回手,若有所思地朝着棺材走去。
还未走到,院门被推开,林家父子三人匆忙赶来。林泓秋在林贤的搀扶下,朝着陆元箫手中扔了一包沉甸甸的金子。
他仍是那副苍老憔悴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令人心惊胆颤。
“仙人,你别瞎忙活了。那姑娘的命算是我林某买下的,你们带着这钱离开林府吧。”
陆元箫与白棠稍怔,旋即追问道:“何意?你将我师妹怎么了?”
林泓秋看了一眼棺材,皱巴巴的眼睛裹着一丝精光。
白棠见势不妙,她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见方才姜溪萝从棺材中出来时受了伤。并且当下的林小姐并非一具寻常尸体,将她二人关在同一个棺材中,后果不堪设想。
她向来柔和的面孔添了几丝不悦,语气坚毅。
“还请林老爷打开棺材,若是溪萝有事,苍陵派上下都不会放过你们林府。”
闻言,林泓秋与林贤的面容上划过一丝不可置信,他试图劝道。
“一个修士的命罢了。你们在大山上清心苦修,莫非不想看看山下的热闹喧哗么?那荷包中的金子够你们三人逍遥数载,怨鬼一事也不必你们忧心了。林某只求你们替林府隐瞒此事,今夜歇息一夜,明早离开吧。”
棺材仍毫无动静,白棠没想到自己坚定信念护佑之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师妹头上,她心底涌上一阵寒意,随即逼近一步。
“溪萝乃苍陵派掌门之女,今日若真命殒当下,你林府担不起。”
这下,不仅是林家父子脸色变了,连带着那名高人也顿了顿。
他们只想找一个极阴之体的小丫头献祭给林秀秀,谁能想到姜溪萝的身份这么高?
万一东窗事发,后果的确难计。
林泓秋扫过院内苍陵派的同伙,他神情莫测地看了看高人,在对方眼眸中得到肯定的回复后,遂同两位公子往后退去。
林贤一直按照父亲的命令行事,一贯吊儿郎当的林玉则不是。他立在原地没动,皱着眉头有意挑明。
“怎么?要杀他们灭口?”
此话一出,陆元箫与白棠顷刻之间反应过来,他们看向棺材另一边的高人,对方蠢蠢欲动,连声招呼也不打,便施法迎来。
千钧一发间,他们只得抬剑去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