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年轻人看二十出头,不矜不躁,和周致在一起,显然是对话的主导方,他话不多,偶尔点点头,或者眼神示意,就让周致下意识说下去,还是竹筒倒豆子,知无不言,言而不尽。
这是连周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臣服。倒是也厉害。
李镛辑吸一口烟,双颊微陷,无聊看了一眼场内,曲起的腿一收,来到他们面前,周致这聒噪的小喇叭声音顿时一收,立即正襟危坐。
白筵下颌抬起,迎面递过来一根烟,他毫无波澜的眼睛一眨,伸手接过。
毕竟,巫家也可以和容家分庭抗礼。
随机一个银色的打火机丢过来,白筵笑了笑,从善如流,“咔嚓”火苗升,夹在手里的烟被点燃。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烟,他拿着点燃的烟看了看,人类男人交际的工具,也可用来解压和放松。
小小抿一口,尼古丁的味道,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
他的学习能力无疑是极快的,漫不经心就吐出烟圈,面庞笼罩在烟雾里,面容显得扑朔。
“玩一把?”李镛辑咬着烟屁股,邀请。
周致本来有些悻悻,顿时变得激动兴奋起来了,这不是王与王的对决吗?他爱看!于是满脸期待地看向了白筵,“哥,你那么厉害,陪他玩玩!”内心十分希望白筵可以挫一挫李镛辑的锐气。
白筵递给他一眼,周致一看,这是同意了,于是屁颠屁颠推着他往赌桌靠。
小桌前,骰子与骰盅安安静静置于桌面上。
白筵抓过骰子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镛辑一眼,李镛辑眼睛坦然,带了点小疑惑,显然不懂他在暗示什么。
将手中的烟掐灭,白筵也不废话,抓过一把骰子,从中挑选了几颗,“比大小,谁摇的的点数大谁胜,一局定胜负。”
“可以。”
“你先来。”白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镛辑无所谓接过骰子和骰盅,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今天晚上,他赢周致完全就是运气,他不但赢周致,只要他是玩骰子,他还赢其他人,而且赢得轻轻松松,甚至勾起了他强烈的胜负心。
比如,整个赌场,最耀眼的白筵,他也想知道,他是否可以赢他。
若说刚刚和周致玩,是漫不经心地摇,此刻倒是多了几分谨慎和期待。
骰盅经过几轮的摇晃,三粒骰子在里面滚来滚去。
骰盅落地,李镛辑掀开,4点4点6点,十四点。
白筵眉一挑,从他手里接过骰盅,也开始摇。周致在旁边看着他手摇得跟花一样,内心闪过无数个我操,这起手的姿势就帅过他一百倍了。
摇定,落盅,周致迫不及待地开盅,“牛逼!我白哥!”周致倒吸一口气,居然是三个6,豹子!最大的!愁云惨淡了一晚上的他,终于得以扬眉吐气!
周致兴奋得忍不住拍打白筵的肩膀,“白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随便摇的。”白筵皱眉,侧身躲过他的拍肩。
手掌落空的周致也不尴尬,显眼包一样,“李公子还需要努力呀!运气这种东西最是玄乎了,现在看来,你运道还是比不过我们白哥啊!”周致贱兮兮的,站在白筵身边,与有荣焉的神气模样。
李镛辑神色一闪而过的失望,而后,恢复正常。突然想起刚刚白筵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像知道了什么,眼神一凛。
今天下午到晚上,他不仅仅是赢了周致,还赢了岑家小公子、朱家大公子还有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人,常胜无疑是令人兴奋的,释放出足量的多巴胺,令人沉迷不返。
却也把这些人得罪了个遍。
他意气风发了一晚上的神色,收敛了下来,抿唇,脸如刀锋。
到底是李家的场地,自己一时失去了警惕。
他犹疑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到底是怎么知道骰子有问题的?
白筵懂他的眼神,但是笑笑不说话。
“你很不错,运气也不错,还是个聪明人,加个微信认识一下?”李镛辑心神领会,掏出手机,白筵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两个人相互加了微信。
周致站在旁边,本来有些得意的心态顿时裂开了,他很讨厌李镛辑啊,这两个人怎么还凑一块去了,可是白筵这个人这么厉害,自己认识一下也不亏,到时候回到兖宁,约出来,那不得镇翻场子不是!
再说,他们也是有过命的交情了,虽然被差点要命的是他……
趁着白筵的手机快要放回兜里的前一秒,他急忙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白哥,我们也加上一个呗,到时候找你玩!”
白筵熄掉的屏幕重新亮起,是单歇暮给他发了信息,问他在赌场哪个位置。
他点开,回了个信息。
“嫂子啊?”周致眼尖,嘿嘿一笑。
本来白筵还不想理会他,听他这么一叫,觉得这个人还挺上道,扫了他的二维码,加了他。
李镛辑晃了一下手机说再见,然后离开了赌场。
“哥,你赌术那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既然加上了号,周致觉得自己和白筵已经就是朋友的,他性子直,不懂得什么叫迂回,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也是他妈对他颇为头疼的地方,恨铁不成钢,一点心计都没有。
“你高考数学考了几分?”白筵换了个话题。
“……45还是55来着,太久了,不太记得了……”周致挠挠头。
“那教不了,学这个要脑子。”白筵很直白。
“……”周致相顾无言,“一丢丢都不行吗?至少我不是0分啊!”
白筵被他逗笑了,“那你,努努力?”
那就是有希望!学到点皮毛都很好啊!周致浑身一震,觉得舒服了。
这里离赌场门口不是很远,抬眼过去就能看到一道充满迷人风情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东张西望的,一看就是来找人的。
离她几米远的身后,还有一道身影,因为刚刚一波人离场挡住了,没有被人看到,周致推着白筵到门口,大声叫,“嫂子,这里!”
容劲从手机屏幕上收回视线,看到了单歇暮, 也看到了周致。
他身高腿长,两步并作一步,就要靠近她。
然后,他就听到,周致后面还有半句话,“白哥可盼你了!”
白哥?!他怀疑他耳朵听错了,周致这个人最爱上赶凑他,人有点小自傲,除非服气,否则谁也不能让他叫哥。
定睛看过去,周致熟稔地推着白筵,锅盖头,因为激动,刘海撩开,露出了额角的一大块淤青,若是没有猜错,昨天晚上他应该是帮他出气去凑白筵了。
可是怎么才一天一夜,他就恭恭敬敬叫白筵做哥了?果真是墙头草。
虽然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因为是白筵的关系,还是让他的嘴角有些微沉。
单歇暮刚刚和秦苕在泳池完成了一波交际,本来想找容沁算一下昨天的账的,可是容沁手机把她拉黑了,这就说明,容沁是不打算道歉了。
还有容劲,嘴上说得好听,说等酒醒了,带来给白筵道歉,连人影子都不见一个。
单歇暮内心冷嗤。
等她看到周致的时候,更加不爽了,“管好你的嘴。”
倒是白筵,温柔地捏了捏她的手,“不喜欢这个称呼?”他把她往下拉了一点,凑到她耳朵,“他现在叫我哥。”
单歇暮闻言,瞟了周致一眼,不管怎么说,反正她现在对周致喜欢不起来。
周致对单歇暮的敌意毫不在意,“嫂子,白哥交给你了,我就先走了!”他不想当电灯泡,而且,他的小甜甜要找他视频聊天。
说完,咻一下,没有了人影。
容劲看着从他身边飞一样蹿过的周致,居然连招呼都没有和他打,这到底是没看到还是忽略,谁也说不准。
白筵早就看到容劲了,不过单歇暮是背对他,所以并没有发现他。
“暮暮,累吗?”
“没有怎么游,就玩水了,不是很累。”单歇暮老实回答。
“那,今晚,继续?”他声音暧昧,带着温柔缱绻。
“……”单歇暮瞪了他一眼,掐他的胳膊,可惜皮太厚,肌肉也厚,掐不动。
“回去说。”白筵心情颇好,看到容劲黑下去的脸。
“你玩得怎么样?”单歇暮问起了他,“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没看到进账?”白筵扣上她的手,十指相握,驱动轮椅。
“……还没看。”算了,他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古董了,比她这个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来说,道理应该比她知道得多了。
两个人手牵手一起走出赌场的门口,容劲离他们几步之遥,就像昨天晚上舞会他忽视白筵一样,现在,他也被两个人忽视得彻底。
真的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味道了。
赌场经理适时出现,笑呵呵将容劲迎了进去。
心情不好来赌场,最容易输钱了,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