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李琼凝的运气是真的不好。
这个牛棚搭建在山野间,比较偏僻,路又远太阳又大,加上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跟到半路就撑不住了,头一昏,就滚落到了一边山坡的小沟渠里。
走在前面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跟丢了。
后来去找也找不到了。
等她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山洞中,她以为自己又被抓回去了,可是看到身边没有人,自己的手脚也没有被绑住,顿时又觉得不像。
她急得眼睛瞬间红了,急忙站了起来,在山洞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发现有锅碗瓢盆和用过的布料和生活的痕迹,内心一阵诧异,又出到了山洞外面,眼睛顿时呆住了,一条巨大的河川展现在她的眼前,周围的环境简直就是比村子还要荒凉。此刻外面还下着毛毛细雨。
四周没有人影,就那些人的阵势肯定就是出山了,可是她现在还在这大山里!
原来她晕过去之前看着远走的人是真的走了,没有发现她没有跟上……肿着的眼睛又流出了眼泪,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她居然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还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是哪里的山旮旯地方!到底是谁把她弄来这里的,还一声不吭的走了!李琼凝脸色惨白,生无可恋。
而始作俑者,此刻缠在河岸边的一棵茂密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过了许久都没有半分要下去的意思。到后面反而在树上闭眼休憩了。
哭了一个下午后,李琼凝在摸索了一遍山洞后发现了吃剩的小鱼干,她太饿了,也不管有毒还是无毒就狼吞虎咽地把小鱼干都吃完了。分量刚好够她饱餐一顿。
不管怎么样,人没有死,就是活着一口气,李琼凝也不敢去寻死,只得在山洞里住了下来。只是她的运气很不好,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天就开始哗啦啦地下雨了,她也寸步难行。
刚开始她还担心没有吃的,后面她发现每天早上都可以在洞口发现一些食物,比如果子啊、活蹦乱跳的小鱼啊等等给她果腹。
有时候在外面她也总会有意无意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盯着她瞧,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视线的主人,刚开始以为是个变态,担心受怕了几天,但是迟迟又不见现身,李琼凝于是索性就放开了心,不管不顾了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手无寸铁,真要怎么样她也不能怎么样。
在村子里她已经精疲力尽了,实在没有力气在这里斗智斗勇了,她只想好好舔一舔她的伤口。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她如是安慰自己。
其实扪心自问,在这里生活她感觉已经很幸福了,比在那个村子里幸福了不止百倍。
她也害怕孤独和黑暗,但是比起那吃人的村子,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有打骂和强奸,没有连夜的噩梦,她还是要谢谢姐姐的,是她给了她逃走的机会。李琼凝抹了一把眼泪,塞了一条生鱼进嘴里,吞咽下去。
雨一直在下着,这里山上有一些不是很明显的山路,趁着雨停了,李琼凝独自一人爬上了山,看了方向和路线。
又过了一两天,她就走了,冒雨走了,离开了山洞。她就是死,也不要死在山里。
走之前,她还是惊鸿一瞥地看到了那个给她食物的人了。
那天上山,她摔了一跤,手臂上划了一大道口子,她心有感应似的往远处的一处葱茏枝叶看去,看到了他。
虽然只是一眼,但她知道了什么叫一眼万年。只是一个眨眼,他就消失了。后面,她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任何的视线了。
在李琼凝离开后,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一抹银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河床上,撑仰起上半身,懒懒坐着,眼神发散地看着远方的山草丛林。
久了,生冷的眼睛收回了视线,慢吞吞地进了山洞,当闻到了里面陌生的味道,他本来要滑上石床的动作也顿住了,随后恹恹怏怏地跑到天坑的水潭里泡在。
眼睛紧闭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银紫色的尾巴沉在水里,一动也不动。
就这么过了四五天,他在洞里不是躺在石床上,就是泡在水里,几乎没有出去活动过。第六天傍晚,他从水潭里赤身滑了出来,越过洞内的干草,穿过石条,又趴到了河床里常坐的岩石上。
下了一整天的雨,难得停了,此刻太阳西斜,红彤彤的落日光撒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都橘红一片,就连生冷的眼睛和脸庞也添加了一丝柔情。
山谷的风很大,吹不动他湿漉漉的滴水头发。他任由头发粘在地上,匐下身嗅了嗅鼻尖的岩石,因为下雨,任何的气息和痕迹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额头抵在岩石上轻轻蹭了蹭,后泄了气般,头转向了天空,静寂无声地发呆着。
太阳彻底下去了,再无色彩添到他身上,暗墨蓝盖住天渺,锋利刚艳的脸是诡异的冷色。
又待了一会,银紫色的身影又进了山洞,再出来时,拿了几条破烂的布条出来。红色的,脏和旧,上面还有干泥,抖一下还可以弹灰。是第一次单歇暮脚受伤留下来的缠脚布条。
一根一根的布条缠在修长的手指上,手掌在风中晃荡了一会,全部松落收回了掌心内,随后,被一段又一段撕裂。撕布条的人无比的耐心,一点又一点地撕,撕得又小又碎,只是“刺刺”的声音无端有些刺耳和突兀。
只剩下最后一条了,修长的手顿了一下,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生冷的眼睛顿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下一刻,那布条就被抛落到一边的水潭里了。白色的身影一闪,又进了山洞。
半夜,踩着月光,洞里慢吞吞地滑出了一道身影,一点一点地挪到水潭边,把那一条布给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怀中。
眼睛变得又深又邃,月光下的尾巴,开始有些变淡,紫色浅了一些。
……
这一带地方,在短短几天之内正式进入了雨季,每一天都是大雨,瓢泼的一直下,以往大面积裸露的河床隐隐有了沉入水底的趋势。
所有的山脉汇聚的雨水都流入了河川里,水位线也是一涨再涨。
今年的雨季比往年来得晚,但是雨量却更大,下游的大片农田耕地都被淹没了。
难得天气晴朗了两天,又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到访牛坪村。
他穿得破破烂烂的,披头散发,残疾,下身的衣服裹着黄泥,厚重又怪异,而且面无表情,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这个男人挨家挨户地也在寻找一个姑娘。嘴里只会叫一个名字,单歇暮。
问其他的,也不说。
只是这次外来的男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村里召集了人,拿着棍棒乱打了他一通,就扫出了村口。
可是这个男人也倔,打他也不喊也不叫,仿佛不知道疼一样,打完以后又回来,不管打得多么厉害,他第二天又能上门来念着名字找人。
村里的先是被那个凶恶的男人和巨犬吓了一回,前几日又被警察抓走了好几个人,现在都还没有回来,现在又被这个诡异奇怪的男人搞得心慌意乱。
而且他敲门不分时间段,早上来敲门、中午来敲、晚上来敲,甚至是半夜也来敲,搞得整个村都人心惶惶。
这个人怕是魔怔了,村尾的王婆被村里的人请出来几次,也没有什么用。
眼看招牌就要砸在手里,王婆只得一咬牙说道,还了他的心愿他就走了。
可是单歇暮是谁呀,他们都不认识。
愚昧和信仰的力量是强大的,纷纷把家里买来的媳妇都问了一遍名字,就是没有一个能对得上号的。
倒是有人灵机一动,想了一个法子。
当这个男人再敲门时,人先跟他摆了摆手和摇头,然后就跟他说,单歇暮不在这里,走了,说完还指了指村口的路。“大哥,真的不骗你,单歇暮走了。”
这个男人表情诡异木讷,转头看了看他指的方向,有点似懂非懂的样子。
他顿了一下,不理,强硬进了院子,待了片刻就走了。
法子没有用,他依旧会敲每一户没有问过的人的门。
每家每户都开始挂上辟邪的草和黄符。
在村子做了一场法事后,那个令很多年轻小姑娘小鹿乱撞的男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