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从安挑明李将军府遭人惦记的危险境况,李飒飒和李媚儿便再未出过府。
一直在家中谨守本分,绣绣花,作作画,顶破天就是在花园扑个蝴蝶,京中贵女的邀约更是视而不见,找个身子弱的理由就搪塞过去。
李媚儿在香闺中待得腻烦,又无处可去,只好在小娘的院子里踢毽子,无忧无虑的模样甚是纯真可爱,丝毫不见曾有被山贼掳掠的经历。
妾室曼夭小腹微微隆起,算算日子,这胎已是坐稳六个月。
现下在这清静小院里,守着自家姑娘,期盼着新生命落地,便倍感舒畅心怡。
有管家婆子,自外间入门急匆匆走近,对着曼夭耳语几句。
“夫人,那些贼子已经全部处死,所有证据已按计划全部销毁······”
那些贼子,当然指的是上林寺凌辱红玉和素心的那群亡命之徒。
媚儿有些心计,做事却不够狠绝果辣,揣度人心的本事也委实道行太浅,幸好她提前得知上林寺买凶掳掠一事的来龙去脉,做好了善后准备。
不然今日她们母女恐怕就要被驱逐出将军府,或者是被关押在孤寺中了此残生。
李媚儿眼见小娘眉头紧张,又逐渐舒缓下的柔弱面容,便知她们谈的是何事,便将毽子踢给了丫鬟。
“小娘,我···我以后不会再不和你商量,便单独···”
话还未说一半,曼夭就微微发笑,打断了李媚儿的愧疚之言,轻声道:“媚儿,此事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你只需记得娘亲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就好···,娘亲没有什么本事,你容貌才华皆是上等,偏偏被这庶名耽搁,母亲心中一直都不大好受···”
说罢,便拿起月华白色的绣帕,擦了擦媚儿弄脏的衣袖,神情温柔至极。
李媚儿鼻尖微蹙,鼻子微微发酸,眸中似有晶莹泪珠盈盈打转,多日来的委屈害怕在这一刻,无限放大,浓缩成小小的一团。
“小娘,小娘,是我不好···害你担忧···以后我会更加努力学究,争取为母亲和弟弟争一个好前程···”
李媚儿反握住小娘柔嫩的双手,郑重承诺道。
这么多天,她关在将军府中,想明白了许多事。
李飒飒的改变让她措不及防,父亲同她们的谈话也逐渐点醒懵懂的自己。
这世道瞬息万变,任凭何人都是在惊天骇浪中苦苦求生。
她李媚儿一介庶女,乘不了东风,也无人可依,唯有牢牢抓住身边之人的欲望苦海,加以算计筹谋,才能堪堪博一个锦绣前程。
不然,就会同她小娘一般,永远低人一等,永世不得翻身。
曼夭哪里知道女儿心思百转千回,还以为经此一事,母女之情愈发灼热滚烫,殊不知日后竟养出了一匹妥妥的白眼狼,生生害死了自己。
“小娘,今日是您的生辰,父亲会来吗?”李媚儿垂眸落泪,“自从上次祠堂里见过父亲,我便再也没有···”
原来是想念阿父了,曼夭心疼的摸了摸自家女儿的秀发,宽慰道:“会来的,今晚一定会来的,可别哭鼻子了,再哭下去眼都要肿了,晚上还怎么见你阿父?”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管家婆子在旁叹了叹气。
按理说,曼夭夫人有了身孕,大将军应该偏疼些,虽不至于日日来看望,但总有大半时间是来这撷香院陪伴。
事实却是,自夫人安胎顺气的前几个月,能看到将军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的身影。
其后却是一直陪伴在正房夫人罗氏的身边。
这明眼人一瞧,分明是罗氏更与大将军情深义重。
“嬷嬷,晚些时候,你去告知将军,我今日生辰,只想求他来撷香院用一顿饭,见见媚儿···若是他不肯来,就说···”曼夭顿了顿,微微发红的眼角上翘,“若是他不肯来,便说日后我天天来请,直至他答应为止···”
“这···”管家婆子一下子愣住了,哪有这样子请大将军的。
李媚儿却是心头一喜,一边委屈,一边不耐烦的催促管家婆子,“还不快去,再耽搁下去,父亲没来撷芳院可怎么办?”
这也是无奈之举,原先想凭着小娘怀孕的身子,多占些父亲心中的地位。
不曾想,父亲当真薄情寡性至此,一点点的宠爱都不肯从主母罗氏那里分出,既如此,她只能逼着小娘先行主动争宠。
小娘哪里都好,就是行事过于稳重妥帖,野心欲望明明刻在心中,却分毫不肯显露出来。
媚儿是她的软肋,小娘甘愿为媚儿做任何事。
所以激起她心中的保护欲,从而去与主母罗氏争夺,这样才能有与李飒飒平起平坐的机会与资格。
曼夭微微叹了口气,真是亏欠女儿许多,竟连天下间最常见的父女情都不能成全自己的女儿。
回想当年费尽心思的嫁进将军府,这一步棋到底是对还是错?
······
李飒飒坐在梳妆台前,玉白指尖轻轻抚摸过朱唇,瞧着镜中人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的冷艳绝美的容颜,微微发怔。
这是她!
是那个在李将军府高贵无忧的尊贵嫡女,是没有受到前世万箭穿心般侮辱伤害的李飒飒!
她最终还是救下了自己,没有重蹈前世的覆辙。
多少次,在梦中,她总能梦到前世的自己,是如何独自一人面对世人的指责谩骂,夫君婆婆的嫌弃侮辱,自个的自怨自艾···那些噩梦般的记忆常常吓得她冷汗涔涔···
每次醒来对着镜中倒映出精致美丽的女子脸庞,她总觉得是一场梦,生怕梦醒,等待自己的就是马厩里的一场熊熊烈火······
“大小姐,江世子递信来了···”绿竹拿着门外小厮递给她的信,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李飒飒还沉浸在前世记忆中,没有动作。
绿竹小心上前两步,试探性的再喊了两句,“小姐,小姐···”
李飒飒这才回过神来,眼眸逐渐清明,顿了顿,复又盯着绿竹手上的信封,轻声道:“念吧!我听着!”
绿竹仿若做贼似的,环顾一周,只有她和小姐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飒飒姑娘,上林寺一面,如沐春风,今得一琳琅仙石,巧夺天工,叹为观止,若不弃赏玩,可至闺中密友封小姐府上细观,川时刻亲待!”
“小姐,江世子这是约你···”绿竹一口气读完书信,不由得大声呼道,“这可不行,上次夫人就为这事气得不轻···”
鱼这么快就上钩了,李飒飒失声轻笑,忽又警觉起来。
她现在一无实权,二无任何助力。一时鲁莽招惹了江川,还想除他而后快,该拿什么设局呢?
李飒飒蹙了蹙眉,顿时计上心头。
一个端方君子的身影逐渐清晰,小景王,陆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