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发现的人手,在酒楼的泔水桶里。
野狗翻找泔水桶时,不慎将其推倒,人手滚了出来。
不少百姓都亲眼目睹这一幕,此前姜呈一直有意瞒着消息,现在是再也瞒不住了。
全城哗然。
陆疏禾随姜呈来到酒楼。
言青洛兴冲冲地跟在陆疏禾身后,对案子充满好奇。
苏昱珩跟在她身边,苦口婆心地劝道:“这可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你还是不要去看了,我第一次见尸体的时候,连续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言青洛挑了挑眉,满不在乎,“这有什么,既然要断案,怎能害怕尸体?疏禾一个柔弱的小姑娘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苏昱珩神色纠结。
看向了“柔弱”的陆疏禾。
依稀记得,陆疏禾在面对高度腐败的尸体时,面不改色,直接剖开了腹部。
当真是柔弱女子。
酒楼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
见姜呈带人过来,酒楼的掌柜忙走过来,苦着脸道:“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陆疏禾问道:“可否细说下现场的情况?”
掌柜狐疑地看着陆疏禾。
他瞧着,陆疏禾像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其他小姐们听到发现人手都怕得不行,这位小姐怎么还往跟前凑?
“把细节都告诉她,她是……”姜呈一顿,没再像以前那般,介绍她是仵作。
毕竟她现在身份不同,陛下那边,姜呈虽然透过一些消息,但还不能确定陛下是否能接受。
陆疏禾却坦然道:“我是仵作,需要了解详细的信息,才能做判断。”
掌柜诧异地看着陆疏禾的小裙子。
穿得这般漂亮,却是仵作?
陆疏禾也觉得这衣裳不舒服。
不仅穿的时候繁琐,对走路姿势也有很大的要求,稍不对劲,就显得不雅观。
不过眼下只能先凑合。
掌柜虽然怀疑陆疏禾的本事,但还是说起当时的情况,“我也不知道这手是怎么跑进去的,泔水桶平时就放在后门附近,傍晚会倒一次。以前也会有野狗过来,今日不知怎的,竟然翻出一只人手来。”
陆疏禾拧起眉,“你的意思是,在昨天傍晚倒泔水桶时,桶内还没有人手?”
“肯定的,”掌柜说,“这么大一只手,怎会看不见?”
“那么,凶手丢弃人手的时间便在昨日傍晚,到现在为止?”
掌柜想了想,说,“其实有件挺奇怪的事,我不知道和人手有没有关系。”
“什么事?”
“今天早晨我到酒楼时,便看到泔水桶里有一些脏水,按理说昨晚应该已经倒过了,里面不该有脏水。不过只是些脏水而已,当时我也没放在心上。”
陆疏禾看向姜呈。
姜呈道:“丢弃人手的时间应该在昨日酒楼关门,到掌柜来到酒楼之前,你可否记得具体的时辰?”
“昨日刚到亥时,酒楼便打烊了,今天早晨……我是卯时就过来了。”
陆疏禾诧异道:“基本卡着宵禁的时间?”
“可不,”掌柜苦笑道,“这段时间酒楼的生意不太好,我得想办法把银子赚回来。”
若是普通的抛“尸”,陆疏禾还不会惊讶,但大梁实行宵禁制度,按照后世的说法,基本上是在九点钟到清晨四点钟之间。
凶手难不成能在夜间自由行动?
姜呈似乎知道陆疏禾在想什么,他说道:“京城的宵禁管理严格,普通百姓绝不可能出现在街上,或许凶手是趁着宵禁刚刚结束时出来的。”
陆疏禾想不通,只能先去看泔水桶。
倒了的泔水桶已经被扶起来,里面的脏水基本上流光了。
除了脏水,地上还有一些客官们剩下的饭菜,周边飞舞着不少蝇虫。
人手就在饭菜之中。
陆疏禾走过去,却险些被裙摆绊倒。
她心里憋了一口气,正想抱怨,却见姜呈俯下身,将她的裙摆理好。
陆疏禾心念一动,心跳的速度悄然加快。
掌柜见到这一幕,心中吃惊。
不管怎么看,姜世子竟然在替仵作提裙子?
……
世风日下。
姜呈低声道:“本来没想叫你过来,改日我再重新请人替你做两身衣裳,方便些的。”
陆疏禾呼吸有些急促。
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手心却捏着一把汗。
周围人多,陆疏禾迅速调整好自己,走到人手前。
她戴好手套,将人手上的剩饭剩菜拨走,接着将手捡了起来。
四周发出一声惊呼。
寻常百姓,光是看到这一幕,都快要呕吐出来,更别说捡起来看了。
他们再看陆疏禾时,目光中充满着敬佩和……害怕。
陆疏禾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反应。
她全然没有理会,细细打量着手,片刻后说道:“和前三人的情况一样,不过此人受伤皱纹明显,年纪要大一些。他应是读书人,中指有薄茧,是长时间写字留下来的。”
姜呈蹙起眉,心中的预感不太妙。
果不其然,听到陆疏禾的话,傅珣便走上前,说道:“世子,刑部侍郎崔俊,年满五十,今天早晨联系不到了。”
崔侍郎的府邸就在酒楼不远处。
得到消息,姜呈立刻带着人来到崔府,向开门的小厮禀明来意。
小厮目光闪躲,支支吾吾几句,转身往府内跑去。
等候之时,陆疏禾低声说道:“我怎么觉得,他是在怕什么?”
“这你有所不知,”苏昱珩打趣道,“朝中官员,就没有不怕姜呈的,想来只有许丞相能在姜呈面前挺直腰杆。”
姜呈蹙蹙眉,先看陆疏禾。
见陆疏禾淡淡笑着,没有太大反应,才睨了苏昱珩一眼,道:“我看你的腰杆也挺直。”
“我又不想飞黄腾达,也不做亏心事,为何要怕你?”苏昱珩笑眯眯地拍拍姜呈的肩膀,“我是相信你不会公报私仇。”
看着几人谈笑风生,傅珣微微低下头,神情复杂。
一直以来,他以为始终与姜呈并肩作战的,只有他而已。
可他从未见姜呈这般笑过。
姜呈现在的状态,对大计不宜。
见傅珣一直站在远处,姜呈沉思片刻,走过去。
“我说过,你可以去跟着父亲。”
傅珣声音低沉,“我的任务是保护世子安全。”
姜呈却道:“我恐怕不敢用你。”
傅珣一怔,接着拧起眉,“世子是担心我再对陆姑娘下手?”
姜呈没有否认,“她与我虽然有婚约在身,但按照你的行事风格,我很难信你会放过她。”
姜呈的说,说中了傅珣的心思。
他甚至在上一秒,还在考虑除掉陆疏禾,又不给姜府惹麻烦的可行性。
傅珣抬起头,认真道:“世子,王爷说过,若想成大事,就不能被儿女私情牵绊。”
“何为牵绊?”姜呈淡淡道,“不管有没有陆疏禾,都不影响我做事。朝中贪污受贿、行迹恶劣的官员已经除去一半,如今政治已相对清明,敌人都在明处,你怕什么?”
傅珣无言。
姜呈道:“我只和你说最后一次,你不仅不能害陆疏禾,还要保护她。若她出事,不管是不是你所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抬起手,捏住傅珣的肩膀,“我说的,不仅是你。”
语落,姜呈转身离开。
傅珣看着姜呈的背影,神情复杂。
他没再多说什么,手握长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