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疏禾撩起帘子,看到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的赵大山。
他佝偻着腰,拽紧衣服,明明年纪不大,却因多年操劳,宛如老者。
夜间风冷,他竟就坐在冷石头上等着陆疏禾回家。
陆疏禾一怔,这世上似乎从未有人对她这般好过。
好像有股暖流,正缓缓流入她的心里。
她忙让姜呈停下来,三两步跳下车,跑了过去,“赵叔,您怎么不先休息。”
“本来以为你要走回来,担心你怕黑,”赵大山笑道,“早知道这位公子会送你回来,我就不等了。”
屋内,赵老婆子撩起帘子偷偷看着外面。
赵程氏听到响动,想要出去看看,赵老婆子瘪嘴道:“就你们还向着她,你看看她,跟着两个大男人瞎混,能得到什么好处?”
小花一个丫头,到时候不好嫁人了,后半辈子不都耽误了?
“娘,”赵程氏为难道,“大山都说了,小花做的是对的。”
赵老婆子道:“什么对不对的,做对的事就不耽误她嫁人了?你们把她捡回来,不就得对人家负责了?”
赵程氏没敢再吭声。
没过多久,马车离去,陆疏禾扶着赵大山走进来。
赵老婆子搂着还没睡醒的孙子,忍不住嘀咕道:“小花,你得注意影响,知道不?你跟着两个大男人凑热闹,能得到什么?”
“不多,”陆疏禾很冷静,“五十两银子。”
“呵,区区五十两银子就把你打发了,五十两银子……”赵老婆子眼睛一瞪,反应过来,“啥?五十两银子?!!”
尖锐的叫声把赵岭都吵醒了。
赵老婆子没心情顾孙子,她捏着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道:“我没听错吧?那两人竟给了你五十两银子?!是五十两吗?”
“是五十两,”陆疏禾淡淡道,“赵婶,明日你和赵叔一起去县城添些东西回来吧。”
赵老婆子幸福得就快晕过去了。
“小花,这是你赚来的钱,你自己收着吧。”赵程氏道,“花在我们身上,这不好,留着将来做假装。”
“好好好!怎么不好!”赵老婆子插嘴道,“这两个大人真是好人,讲道义,小花,你一定看要跟着他们好好办案!”
赵程氏迷茫地看过来,“娘,你刚刚不是还担心小花因此嫁不出去?要她不要与他们纠缠?”
“你看看你,”赵老婆子轻哼一声,“我们小花可是在为清河乡忙活,咱得有感恩之心。”
赵程氏:“……”
恩?
赵老婆子心里美滋滋的。
嫁人什么的重要吗?不重要。
当然是银子最重要啦!
幸好当初把小花捡回来了呢,这下子他们一大家子人总算不愁饿死了。
陆疏禾将赵大山送进去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将五十两银子分成两份,一份给了赵大山,另一份自己留着。
留作她去京城的盘缠。
陆疏禾刚将银子收好,忽然听到有石子落地的声音。
她偏头一看,石子是有人从外面扔进来的。
陆疏禾举着蜡烛走出去,陈痞子从黑暗处蹿了出来。
他哆哆嗦嗦地看着陆疏禾,“真的有人去刘神婆家了,真的有人去!”
陆疏禾心中一凛,道:“谢谢你,辛苦了。”
说完便往刘神婆家的方向跑去。
陈痞子还在原地哆嗦,“呵呵,怎么会有人害怕这种小事呢?应该不会有人怕吧,呵呵,真是一点儿都不可怕呢。”
刘神婆家离赵家距离不近。
陆疏禾要走一条狭窄的路,穿过一片小树林。
夜空像染了浓墨,深邃得看不见底。
淡淡月光落入林中,却不足以照明。
陆疏禾熄了蜡烛,跑得速度能快些。
然而她没走几步路,便留意到,身后有窸窣的声音。
陆疏禾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她握紧解剖刀,放缓步伐,时刻留意身后的动静。
那人的速度比陆疏禾要快得多,声音愈来愈大。
难不成又是林博通的人?
先前林岩试图闯入赵家,原因绝非像他说得那般简单。
如果是清河乡人,陆疏禾也不怕,有解剖刀就足够用了。
怕只怕,对方身手比清河乡人好得多。
陆疏禾正胡思乱想,身后忽然涌来一阵风。
她抓着解剖刀猛地回头,余光刚看到人影,便将解剖刀刺过去。
刀却被一柄剑顶住。
陆疏禾及时收了力气。
若她再用力一些,这剑只怕是要废了。
姜呈略有惊讶。
“你这是……”
“防身用的,”陆疏禾故作轻松,“你怎么没走,我还以为是林博通的人要对我不利。”
姜呈闻言,默了片刻。
月光凉薄,他的气息却是温热的。
陆疏禾弯了弯唇,“难不成是怕你的那位侍卫要灭我的口?”
姜呈无奈道:“我倒希望你没那么聪明。”
陆疏禾心中微微惊讶。
姜呈真的是为了保护她,才留了下来?
这种事,需要他自己来做吗?他大可以随便差几个人过来。
就为了她的安危,他要一直守着?
“陈痞子看到有人进了刘神婆的家,”陆疏禾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软,“我得过去看看,一起吧。”
两人并排向刘神婆家走去。
站在篱笆外,陆疏禾便能听到屋内传来窸窣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
陆疏禾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姜呈抱着臂,好笑地看着她。
明明不会什么功夫,但在安全这方面倒是时刻注意着。
赵大山不必担心她会受人欺负了。
茅草屋不大,陆疏禾一进屋子,除了刘神婆留下的轻微腐臭味道外,她还闻到了一股香味。
是女子身上的味道。
陆疏禾轻声走进去,只见一个穿着米色襦裙的姑娘正翻找刘神婆的柜子。
陆疏禾不动声色地挪到窗边,堵住她所有去路。
“你是谁?”
姑娘被陆疏禾吓了一跳,惊慌地扭过头来。
借着月光,陆疏禾看清了姑娘的容貌。
与她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只有十七八岁。
模样倒是秀丽,看她的穿着,家里应当还算富裕。
陆疏禾沉声追问:“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说谎是解释不清楚的,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