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文哭得声泪俱下,极为悲恸,若非密室隔绝,只怕整个故宫的人都能听见,他紧紧地抱着李应之的尸体,脸贴着尸骨,是一刻也不想松开。
李哲文和李应之,虽无血缘关系,但二人的关系却非比寻常。想他二人从青年时结识,一起为了追求历史真理而不懈努力,过了不惑之年,更是为了国家之境况而游走奔波,二人同窗共进,早已情同手足,生死与共,这些年李应之渺无音讯,李哲文其实心里已经料到这人遭遇不测,但他生未见人死未见尸,心中还是抱着一丝残念,以为对方可以逢凶化吉,度过一劫,但今时今日终于是看见李应之的尸体,他终于是万念俱灰,悲从中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这般哭了许久,李哲文终于是准备细细地收拾李应之的尸体,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他想着无论怎么样也要回去给他好生安葬,树一个墓碑。他拉扯着尸体想要把他抱下来,可是这尸体抓着铁索实在是太紧了,感觉骨肉都已经完全镶在铁索之中,根本拆不下来。
李哲文又怕弄坏了李应之的尸体,弄得小心翼翼,这样一来就十分费劲,弄了一阵,李哲文也渐渐冷静下来了,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他太了解李应之了,这人绝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到死的时刻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求生欲望,除非他是觉得自己不能死,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才会这样担心掉回到井里去。
他,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带出来!
李哲文突然间像是察觉到什么重要的线索,急忙细细地搜索着李应之的尸体,这人死了很多年早就化作一堆白骨和烂衣服,左腿骨上还有一处显眼的锐器击中痕迹,尸骨微微发黑,显是生前遭受了淬毒兵器的袭击,最终中毒而亡。
一想到李应之生前遭受到的折磨,李哲文就又忍不住长吁短叹,可是双手还是不敢停下来,他细细地检查着李应之身上的衣物、包裹、鞋子,始终一无所获,除了常规的手电筒、笔记本、指南针、怀表外,再没有其他东西。李哲文不甘心,他又查了一遍后,最终把目光锁定在那口井里,他心想这东西会不会是掉在了水里了?毕竟时间这么久了,尸体会腐败,东西也会枯朽,这样东西不小心掉下去也是很正常的。
手电筒重新照了下去,井下的水面上空空如也,只是他又细看了一阵,终于发现一侧的井壁上悬浮着一个黑色的包裹。
李哲文的心咯噔了一下,仿佛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一样心潮难定,而后毫不犹豫地下了井。
门外,黑衣人逐渐占据了上风,这人刀势如狂风暴雨而来,袁小飞和李璇玉渐渐有些抵挡不住,黑衣人再度变招,长刀在腋下飞出,刀影虚晃,如一朵昙花突然绽放,十几片光影直接就朝李璇玉罩了过来,这少女也不惧怕,一双匕首舞成两个光轮险险抵挡。
只是这黑衣人的刀法显然更加诡谲,他突然拉出一道黑色斗篷一抖,斗篷在李璇玉的跟前凭空而立,犹如一堵墙。李璇玉害怕有诈,急忙后退,可是左右两侧也突然出现两道斗篷,三面斗篷就像三面墙一样直逼李璇玉,李璇玉退无可退,一咬牙直接朝其中一面斗篷杀去,斗篷撕裂,但不想她背门大开,这黑衣人就从另一面斗篷中闪了出来,刀光化作一个半月弧直接就劈了下来。
“小心!”袁小飞突然闪了过来,他举起鲨齿奋力一挡,但是速度终究是慢了一些,这一刀划过鲨齿击中了他的左臂,十几厘米的口子崩裂开来,血花绽放溅落一地。
“袁小飞!”李璇玉大惊失色,急忙回身护住袁小飞。
而这黑衣人见袁小飞受伤,出人意料地也不再趁势进攻,而是冷冷道,“还不快滚?”
“滚?!”李璇玉恶恼道,“妈的,姑奶奶还没打够呢!”
“你们,赢不了我!”黑衣人冷笑一声。
他故技重施,又抛出斗篷,而后准备再御刀狂斩,李璇玉突然掏出怀里的手枪开了一枪,嘭地一声脆响响彻了整个夜空,这第一枪穿透斗篷,直接打到忍者的长刀上,将这刀击碎成几截,更把这人击退了十几步。袁小飞和黑衣人都愣了一下,显然都没想到这少女居然会开枪射击,袁小飞问道,“你这枪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那个姓白的还给我的。”李璇玉哼哼道。
“但是你这一开枪,不怕巡逻队的人过来?”袁小飞又道。
李璇玉指了指他的伤口,说道,“都这时候了还管这么多干什么,等我先灭了他再说!”
她连开几枪,直打得砖瓦飞溅,黑衣人急忙后退躲闪,转眼之间已经窜上了屋檐,这人终究是抵不过快枪,一脸的不甘心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李璇玉大骂道,“有种别跑啊!给我回来!”
只是远处开始有灯光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火光在几处巡逻点密集起来,而后人声开始由远及近而来,显然李璇玉这两枪已经响彻了整个故宫,巡逻队的人已经发现了这边有问题。二人急忙推门而入想要提醒李哲文,却见李哲文背着一堆鼓鼓囊囊的东西率先冲了出来,三个人撞了个满怀。
袁小飞发现李哲文脸上还挂着泪痕。
他还欲再问,这人却神色肃穆道,“我们快走!”
李璇玉很不甘心道,“这就走了?弄完了?我都还没进去看呢?都有啥东西?”
“不必了。”李哲文低声道,“东西我已经拿到了。”
三个人疾奔而出,想往东华门原路返回,这出口最近,但不想那个黑衣人却放了一根信号弹,这下子巡逻队的人都知道了是文华殿方向出了问题,负责东华门巡逻的人率先敲锣打鼓举着火把围了过来。
袁小飞说不能往前走了,他拉着李璇玉和李哲文就往东路狂奔而去,这一路过的是奉先殿、东六宫,最后直奔御花园,御花园里草木葱荣、假山群立,适合躲藏,而且御花园再往前就是神武门出口了。只是神武门城楼高耸,又有巡逻队驻扎守卫,想要从神武门出城难度不比从午门出去小。
李哲文一个劲摇头道,“小飞,你这法子不妥呀,那边有火光过来了,一定是神武门的人过来了,我们过去就是自投罗网啊!”
袁小飞转了转眼珠子,沉着道,“你们别着急,一会听我的安排。”
他带着李璇玉和李哲文到了御花园,叫这两个人躲在一座假山后面,交代了一番,两个人自然是很狐疑地望着袁小飞,心想这法子靠不靠谱,行不行啊?袁小飞表示看形势行动,一会他们人走了,你们就冲出去。
李哲文显然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有些心慌道,“这,他们在这把着门怎么走?还有这大门都是紧闭的,我们怎么冲出去?”
袁小飞道,“你别急,一会门就会开了。”
李璇玉也问道,“怎么开?人家会给你开门?”
袁小飞说道,“你们别问了,时间不多了,你记得我的话就行了。”
而后他自己闪了出来,鬼鬼祟祟地朝神武门挪去,李哲文看着袁小飞的背影,还一副提心吊胆道,“这小子的法子行不行啊?他不会是去自投罗网吧?”
“不知道。”李璇玉摇头道,“这家伙一天天鬼主意倒挺多。”
“阿玉啊。”李哲文叹气道,“你说我也是清华大学的教授,这要传出去可就真丢老脸了。”
“李叔。”李璇玉纠正道,“这不是丢脸不丢脸的问题,被抓到了,我们要坐牢的,意图盗窃文物罪。”
李哲文的脸色瞬间更沉了一些。
李璇玉又指了指李哲文背后鼓鼓囊囊的背囊,问道,“对了,李叔,那文渊阁里有什么,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这算偷吧……”
李哲文神色更加慌张,支支吾吾道,“没什么,你过阵子就知道了。”
李璇玉嘟囔道,“是什么宝贵东西呀,还这么神秘?重不重啊?要不我替你背下。”
李哲文摆手道,“不必了。阿玉,你眼神好,先看好大门,我们出去了再说。”
前方,袁小飞又走了一阵,离神武门已经不到五十米了,这人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加快速度跑了起来,口中大喊道,“糟了糟了,贼人翻墙跑出去了,快开门追啊!”
这一声大叫把李哲文和李璇玉都吓了一大跳,负责守门的人也愣了下,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袁小飞气喘吁吁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那宁寿宫都被那几个贼洗劫一空了!还不快开门追啊,等着失职坐牢挨枪子啊!”
一群人听到这急忙开门往外一瞧,这神武门外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人影,袁小飞又大叫道,“那四个贼往那个角翻去了,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追啊!急死我了!”说着他自己一路往外狂奔而出,这一下子,所有人都跟着追了出去,一群人又喊又叫又跑,只是追了不到半里地,一群人就气喘吁吁开始觉得不大对劲,质疑道,“对了,你是谁啊?你是午门那边的巡逻保安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袁小飞停下了脚步,叉着腰喘气道,“我新来的,你当然没见过啦。”
其他人开始怀疑起来,“不对,你这怎么还穿着黑衣服?”
袁小飞嘿嘿笑道,“这是夜行衣啊,因为我就是贼啊!快来追我呀!”
这下子,一群人恍然大悟,发觉自己被袁小飞给耍了,巡逻队的人骂骂咧咧,急忙追赶上去,想要抓住这人,但袁小飞的速度很快,他故意保持五六米的距离,带着这群人绕着故宫的外墙跑了一大圈,他这一跑,声势震天,几乎是所有巡逻队的人都追了过来,他估摸李璇玉和李哲文应该是趁机跑远了,这才甩掉了这群巡逻队的人,绕了一个圈,才跑回了营造学社。
李哲文和李璇玉早已经回来了,两个人惴惴不安一直坐在院子里等着袁小飞,袁小飞蹦跶地进了小院,刚要准备吹嘘自己怎么耍了那些人,只是他这一停下来,很快就觉得浑身很不对劲,心跳加快,体温降低,身子疲软,到最后更是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就摔在地上,竟然是昏了过去。
李璇玉急忙上前扶他,这一搭手才发现袁小飞的手臂上全是黏糊糊的血迹,这人的脸色更是惨白一片,不禁大惊失色道,“糟了,他流了好多血……”
李哲文也变了脸色,大叫道,“快,送他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