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间,恰逢新月无风之夜。
李哲文带着袁小飞和李璇玉偷偷地靠近故宫外墙,按照袁小飞上次的进入的方式,三个人利用绳钩,从东华门左侧的墙根处依次爬进了故宫,而后顺着宫墙一路往北疾行,恰好新月昏暗,四处不算亮堂,这样疾行一阵也没什么障碍。
这一路李哲文全程沉默,甚至有些紧张,只有李璇玉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显然对她来说,这样的经历是从未有过的,也是她特别期待的。她暗忖,故宫有什么好玩的,都来了不止十几遍,但是夜探故宫可是第一次,两个字,刺激!
就说这偌大的紫禁城里空无一人,静谧中带着点诡谲,黑暗中似乎还蕴藏着什么未知的风险,光是这气氛就让李璇玉很受用了,她就喜欢这样带点未知风险的探险,最好能碰到几个小偷或者坏人,再打上一架,舒筋活骨,出出恶气,那才叫过瘾!
不过很遗憾,一路向前,什么也没碰到。
三个人从东华门而入,过了金水桥、昭德门和文华门,就到了文华殿,文华殿后面就是文渊阁了。这个地方李哲文之前也曾进来考察过,不过当时一群人更多的是出于对历史和建筑的考究,却没有认真研究过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有什么地下通道,当然他那时候也不会想到,几年之后自己竟然要通过这种夜探的方式,偷偷潜入故宫勘察。
袁小飞熟稔地开了门,爬上书架将第三块木板推开,露出了一个20厘米见方的口子,他正要招呼李哲文和李璇玉上来看看,不想李哲文却轻轻地蹲了下来在两头拨弄了几下,然后朝袁小飞道,“你下来推推看。”
袁小飞刚跳下来,李璇玉就先推了起来,果然巨大的书架哗啦啦挪了起来,整个朝门口位置推动了一米的距离,露出了一个大约80厘米见方的洞口,看样子这洞口是被人掏出来的,四周边缘并不规则。
袁小飞张了张嘴巴,说道,“李教授能人呀!你怎么发现这个机关的?”
李哲文笑了笑道,“我研究故宫很多年了,其实有些地方我心里早有些数,只是没机会试试。”
李璇玉一脸兴奋,抢着道,“说不定有危险,让我先看看!”
她边说着边举起手电筒往里一照,这洞口离地有一米高,站着刚好可以将这里面看得一清二楚,这里面是个四五平米的暗室,无门无窗,暗无天日,地上铺着厚厚的青砖,正中间果然有一口水井,八边形的井石端端正正地摆在地面上。
“真有口井!”李璇玉彻底兴奋了,“李叔,你快看!”
“果真如此!”李哲文显然也很振奋。
“要不要进去看下?”袁小飞问。
“这种事就交给我来,说不定真的很危险呢。”对于这种事,李璇玉是一定要打头阵的。
她正准备爬进去,突然门外出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声,袁小飞急忙闪到门口,开了一条门缝往外一望,月色下,文华殿的屋檐之上站着一个黑影,这个人手握短杆,正是那日看到的那名土忍。
冤家路窄!袁小飞暗骂了一声,正欲出门收拾他,背后的李璇玉过来锤了他一下,问道,“有人?”
“一个日本忍者,上次来也碰到他了。”袁小飞低声道。
“啧!这种事怎么不早跟我说?!”李璇玉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她对日本人尤其是日本间谍可谓恨之入骨,当即就扭手腕转脖子,推着袁小飞就要出门跟人家干一架!
“你急什么呀?”袁小飞拉住她道,“先看看他想干什么?”
“管他干什么!”李璇玉不耐烦道,“你上次是不是就是被他给揍成那副德行的?今天甭管他是路过还是碰巧,那都不能让他完整回去,走,师姐给你报仇去!”
末了她还不忘回头对李哲文说道,“李叔,那个井你先看看,估摸也没啥危险,等我们把这人赶走了再过来帮你!哦,你要实在怕,就等我回来一起看也行,用不了太多时间。”
李璇玉是连拉带拽地把袁小飞揪出了门,一脸的兴冲冲。三个人终于是打了个照面。黑衣人其实早就发现屋里有人,见两个人出来了,只是歪了歪头,看着袁小飞,似乎是在冷笑。
袁小飞一只手捏紧了六小弦,刚想发话,一旁的李璇玉就已经抽出两把匕首,雄赳赳气昂昂地叫骂道,“小日本鬼子!还不快滚下来!”
“帮手?”黑衣人歪着头说。
“怕了吗?”袁小飞哼哼道,“今天就是要你好看!”
黑衣人却不急着动手,他问道,“你们不像是来偷东西的,有何意图?”
李璇玉气乐了,“你说这人多有意思,啊,还问我们有啥意图,咋这么欠打呢?”
袁小飞也道,“就是,你天天在这江边站,就没点望景的心?我还想问你呢,究竟是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么惦记,一来再来?”
“我看你们才是不安好心!”黑衣人道。
“就你个日本人有资格说我们?”李璇玉呸了一声,骂道,“头一回见贼喊捉贼的,难不成你还是保安队的队长夜服私访了!”
黑衣人道,“识趣的快些离去,否则难免皮肉之苦。”
这话让袁小飞和李璇玉听了简直就是开打令一般,只是他两个人刚要出手,对方的速度却更快一筹,手中短棍突然一甩,这独脚鹤见风而涨,很快就像一条长蟒飞扑而来,李璇玉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个古怪的武器,明明只有一米多,怎么突然就变成八九米的长棍,袁小飞早有准备,他见长棍甩来,立即一拨第五弦,八条利爪弹了出来,袁小飞伸手一拍,这五弦蛛就跟鹰爪一样直接卡住了这长棍,黑衣人显然没想到袁小飞还有这本事,他见收不回来,猛地一转长棍,鹤爪再度弹出,意图挣脱袁小飞的纠缠,但袁小飞这次真的是做了万全准备,他又弹第一弦,鼠齿拉出,快速缠绕,这长棍旋转,加速了割锯,很快便在这漆黑色的竹棍上割裂出一道裂纹。
袁小飞嘿了一声,双手用力,鼠线齐齐发力,这独脚鹤咔嚓一声竟然被袁小飞硬生生地割断了!黑衣人惊了一下,冷笑了起来,“很好,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他突然单手在腰间一弹,一抹清光飞舞而出,却是一柄三尺东洋长刀,黑衣人双手握刀直接就从屋檐上飞跃而来,这人借着下坠之力举刀狂斩而来,袁小飞急忙弹出第三弦,这是一把弯形的匕首,叫三弦鲨,形如鲨齿,一面刀刃极其锋利,一面却是带着钩齿状,他握着鲨齿匆匆格挡,但却不想这人力气极大,加上下坠之力,只是一招就把袁小飞击飞了三四米远。
黑衣人举刀再斩,李璇玉急忙冲了上去,这少女双匕在手,速度奇快无比,只听得叮叮当当一串火花飞溅,两个人就已经过手了十余招,不分胜负。
黑衣人显然也是没料到这少女有这等身手,一时间也不敢大意,他回刀护身,画了个圆弧,而后突然变招,长刀就像断裂一般突然曲折杀来,这是青木流忍者的上流刀术,叫断刀流。三尺长刀,因为极快的速度和极其突然的变招,让每一把刀影都呈现出断裂扭曲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圈曲折刀光飞舞而来,很难判断抵挡。
在中国武术里,首正抱奇,正奇交错,这是惯用招式,但这忍者的招法明显是只奇不正,这种打法就叫破招,先破了自己的招,再破对方的招。李璇玉深知这刀法厉害,也不敢硬敌,两把匕首急忙交错在自己胸前,护得密不透风,又是一阵光影交错,清脆之声不绝于耳。
黑衣人再度变招,他突然甩出暗器,几枚苦无如暗影飞来,袁小飞眼疾手快,也飞出几枚暗青子打了下来,两个人合力攻了上来,与这忍者基本打成了平手。
三个人又打了一阵,那忍者突然幡然醒悟道,“这屋里还有人?”
文渊阁内,李哲文已经进了密室,眼前这口井古朴而安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常年不透气的腐朽气息,这股气息中还有一丝丝挥散不去的腐臭味。李哲文很清楚,那是尸体腐烂很多年后遗留的味道。
他缓缓靠近井口,这井口石雕刻着八瓣莲花,井口大小紧容得下一人进出,同样在井口石上也有几条乌黑的铁索垂入井中,李哲文想的是这井里面是否也有锁龙井一样的镇海印,更或者这井下面是不是一条通道,一个往往地下城市的入口。
他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朝井里射入了不知多少年来的第一道光,手电筒的光圈沿着井壁而下,而后停在了一具干枯的尸体上。
那是一具穿着灰白衬衣的尸骨,虽然缠绕在铁索上只剩累累白骨,但这一身衣服李哲文太眼熟了,很多年前,那个人就一直穿着这套衣服,虽然他的外套没了,可是白色的衬衣,土黄色的裤子,还有那双棕色的皮靴子,却一点都没变。
李哲文整个人跟触电了一样发抖着,他愣了许久,慌忙拉动铁索,李哲文本就年迈,力气也不大,这铁索又极为沉重,他拉拉歇歇,拉了许久,终于是把尸体拉了上来,眼前这具尸体到死了还在紧紧地抓住铁索,他甚至用衣服缠绕在铁索上,怕自己掉下水里,足可见这人临死前的不甘和求生意志,只可惜他终究还是死了,一个人留在这漆黑压抑的深井里。
面对早已不成人形的尸骨,李哲文终于是瘫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应之啊应之!我可是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