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璇玉觉得这人简直幼稚得像个小孩,她怕这个人乱跑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就也跟了过去。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野地里,眼下是秋季,四处都是黄叶枯草,也没什么人烟没什么庄稼,几棵怪模怪样的枯树立在深草之中,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景色。
暴雨将至,李璇玉有些担心。
“喂,撒撒气就行了,别走太远了,要下雨了!”
“我不生气,我这是出来田野调查,咱营造三组不是有个说法叫田野考古吗?看看树,看看草,想怎么挖就怎么挖,把地球刨个窟窿都没人管,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轰!一声炸雷响起!
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落下,哗啦啦地把两个人浇成个落汤鸡,快冬天了,雨水冷得要命,李璇玉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恨恨道,“现在变落汤鸡,神清气爽了?”
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二人不得已跑到一棵大树下躲雨。李璇玉的外套也湿透了,但又不好脱,她里面习惯性地只穿一件薄薄的紧身长袖,这雨水一浇还隐隐有些薄透,李璇玉连打了几个喷嚏,浑身都有些发抖。
“出门在外,非要穿这么少。”袁小飞的外套还没那么湿,他脱了递给她,“换了吧,别着凉了。”
李璇玉也不客气,拿了衣服就披上,“是你害我的,我不会谢你的。”
“又没要你跟着,关我什么事?”
“嗨,你还有理了!”
李璇玉一副要动手的样子,袁小飞急忙打岔道,“快把衣服换了吧,你那件都湿透了。”
“那你不冷?”
“我啊,嘿嘿,我从小就火旺,算命的说我五行属火,天生不怕冷,还百无禁忌呢!”
“算命的话你也信。”李璇玉准备换衣服,可这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衣裳,实在是太透了,她再大大咧咧,也终究觉得男女有别,低喝道,“转过身去!”
“转身干什么?”袁小飞笑嘻嘻,明知故问。
“我要换衣服!怎么,想看?”李璇玉提高了音量。
“想看啊。”袁小飞故意气她。
“看来一对眼珠子是不想要了。”李璇玉说,“你不要,我帮你挖了。”
“跟你开个玩笑,你瞧你,行了,我不看,看你是小狗。”袁小飞没有转身,只是闭上眼睛。
“我叫你转身,不是闭上你的狗眼!”李璇玉又喝了一声。
“你放心,我真看不见。”袁小飞用手蒙着眼睛,装作自己啥也看不见了。
“你是不是真要我扣瞎你的眼珠子才肯转过去。”李璇玉的嗓门已经很亮了。
袁小飞不得已背过身去,李璇玉这才开始脱衣服,只是刚脱了一般,袁小飞就突然扭头过来,说道,“阿玉,我觉得你脾气这么大,很容易得高血压,晚年生活肯定很糟糕。”
“袁小飞!你他娘的故意的,是不是?!”李璇玉急忙披上外套,生气道。
“嗨呀,里面还有一件,我以为能看到什么呢?这么害羞以后就多穿点嘛,一惊一乍。”袁小飞坏笑道。
“我穿什么要你管?”李璇玉气得打了他一拳,说道,“袁小飞,你说实话,是不是暗恋姑奶奶,是的话,趁早给我打消念头。”
“没有!绝对没有!”袁小飞举起了双手,“打死不敢!”
“知道就好。”李璇玉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句话不是她爱听的。
“对了,你把眼睛闭上。”袁小飞笑嘻嘻地说,他很爱笑,笑得时候眉眼弯起来,盯着人看,会有一种坏坏的感觉。
“荒郊野地的你想干什么?”李璇玉开始有些不安道,心突突地跳,她很怕袁小飞这会对她做什么太过亲昵的举动。
“想什么呢?我给你个惊喜,来,把手张开。”
李璇玉一半期待,一半紧张地闭上眼睛,伸出了手,起初她感觉一双有力的手掌握住了自己,很粗糙,也很温暖,给人一种安全感。这让她渐渐地开始放松,摊开了掌心,而后掌心里多了一样东西,睁眼一看,是一根新的钢笔手电筒。
“你那个手电筒买不到了,只有这个,是个升级版,更厉害哦。”
李璇玉看了下这个手电筒是德国进口的,一端是照明手电,一端可以弹出尖刺一般的匕首,比自己那个明显要高级很多,这个东西她其实一直很想要,只是太贵了,而且也不好买,只有百货大楼里那一家买进口商品的店子偶尔有进货。
“这个很贵哦?”李璇玉愣了一下,有些不敢接。
“贵吗?你先拿着吧。”
“多少钱?”
“记不清了,反正我的钱,没偷没抢。”
“我那天生气是因为这个手电筒与我有特殊的意义,并不是要你给我买新的,你也不问我下,这个真的太贵了!”她轻轻地握着手电筒,似是想了很久,才说道,“这手电筒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一辈子从事古建筑研究,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了他经常用的钢笔手电筒给我,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所以那天我才很生气……”
李璇玉说到这里,声音是难得的低落,她也想了想才决定说出来,平时的她根本不想对外人提及这些事。
袁小飞摸了摸头,他也没想到,这只钢笔手电筒对李璇玉有这么重要的意义,他开始有些内疚,觉得自己可是有些糟蹋了人家的心意,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同是孤儿,这一刻他似乎与李璇玉有了戚戚焉的感受,仿佛是两颗心靠得更近了一些。
“对不起!”袁小飞很郑重地说。
“有啥对不起的,它不还好好的嘛。这个新手电筒你先用吧,以后用它的地方多着呢。”
“这可不行,是我送给你的。”袁小飞说。
“那就先帮我收着,算我先借给你用了,哪天我这个坏了,再找你拿回来。”李璇玉假装生气道,“再不同意,我就不客气了!”
“好吧。”袁小飞说道。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倒觉得这样的大雨天在树下听风看雨也别有一种情趣,李璇玉很久没有这种放松的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童年,父亲带着她避雨的情景,只是时光飞梭,一晃眼,十几年就过去了,李应之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
时间过了不知多久,李璇玉突然问道,“喂,你真看到那个壁画了?”
“什么?”袁小飞愣了下。
“在观音阁里,你说壁画之下还有壁画的嘛。”
“嗯,那下面画的好像是一群僧人圆寂的图,可惜被我弄坏了,不然应该是个重要的线索。”他突然站起来,兴奋道,“要不,你跟李教授说说,我们把剩余的壁画剥开,说不定真相就在那壁画里。”
“疯了吧你!那可是辽代的壁画,梁先生他们保护都保护不过来,你还去搞破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没办法了。”
“我觉得这独乐寺里一定还有什么线索,那个锁龙井下也有十一面观音,所以这个观音是镇压水龙的重要神力,这么多相似的信息,独乐寺里必然有指示这个事情的关键线索。”李璇玉关键时刻智力还是在线的,她分析道,“十一面观音?咦,你说这个菩萨有什么特殊能力?什么人会这么推崇这个观音?”
李璇玉托着下巴绞尽脑汁想要搜刮出一些关于十一面观音的信息,但可惜她对这尊神像的了解太少了,其实大多数的人对十一面的具体作用也不清楚,只知道有个传说是她的十一面是为了收复十面鬼王而存在的。
“我想到一个事情!”一旁的袁小飞突然挥拳。
“干什么?”李璇玉被吓了一跳,
“这入口会不会不在寺庙内?如果所谓北平地下城的入口会在这么远的蓟县,但独乐寺的入口会不会也在距离寺庙一定距离的地方?”
这个问题李璇玉其实也想过,只是这入口会是在哪里呢?毕竟这蓟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一道雷光闪过,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庞然大物森然耸立。
袁小飞的心突然亮了一下,蓟县白塔?!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叫道,“阿玉,你们之前说过这个白塔有很多传说,还有一个是跟水有关系的,是吗?”
关于蓟县白塔的传说,李璇玉很早就听李哲文说过,其中有一个是龙鞭搅水缸的故事。
这个故事说得是有户人家为了给病重的儿子冲灾,取了一个媳妇。这个勤劳贤慧的媳妇过门不久,丈夫就去世了,从此她倍加受气,经常被婆婆打骂。
一天,媳妇去挑水回来晚了一点,又被婆婆打了一顿。媳妇心中十分委屈,第二天再去挑水的时候,边走边哭。这个时候正巧一位白胡子白眉毛的老者从这里经过,就问她为什么哭。那个媳妇就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老者深表同情,于是就送给媳妇一支鞭子,并告诉她,这个鞭子有神奇的力量,你回到家里,把鞭子放到水缸里转几圈,水缸就会满的。媳妇接过鞭子,对老者非常感激,刚要行礼谢过,老者却不见了。
回到家以后,她一试,果然灵验。有一天媳妇正在蓄水,她的婆婆领着一个男人进来,原来婆婆已经把她给卖了。二人争执之间,婆婆抢走了媳妇手里的龙鞭,水缸里的水不受控制就喷涌而出,化作了滔滔的洪水,婆婆和龙鞭也被冲得不知所踪,眼见水势越来越大,媳妇无法,只好拔下做饭的锅扣在缸上,自己也压了上去。好不容易水才停住了,再一看媳妇,已经变成了石人。蓟州百姓为了纪念这个心地善良的媳妇,为她修建了这座白塔,取名“金炉宝鼎塔”。
这样的民间传闻在蓟县并不少见,李璇玉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袁小飞听了却很兴奋,“很多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这个故事至少说明这白塔之下曾经有个泉眼,会涌出地下水。”
袁小飞的话让李璇玉也有些恍然大悟,所以真实的故事会不会是这样,蓟县这里有个地下泉眼,当水季来临的时候,这个泉眼里会冒出大量泉水,甚至泛滥成灾,古时的僧人为了防治水灾,镇压水龙,便在这个泉眼上修建了白塔,以白塔镇压水龙,这做法与北平北海的白塔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处。
所以,这入口会不会在这白塔之下?
泉眼之下连接地下河道,河道又连通到北平,所以僧人的尸体才会一直北上。李璇玉瞬间振奋起来,她直接拉着袁小飞就狂奔起来。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袁小飞叫道。
“都猜到了,还在这等什么?”李璇玉已经是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