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临,袁小飞又进了故宫,这一次顺利许多,一晚上没遇到那个忍者,这反倒让袁小飞有点失落。不过也有高兴的事,他经过两个晚上的探查,已经摸出了算柱子的规律,那些宫殿建筑外墙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块正方形的镂空石砖,这个东西叫透风,是为了解决砖墙内木柱通风问题,防止木柱受潮槽朽,这每一块透风对应的就是一根柱子,所以很多大建筑根本不需要进去数柱子,只要数下透风和柱头就可以知道这座建筑大约有多少柱子,再相乘算出有多少房间。
这样不过五天的时间,袁小飞就数完了整个故宫的房间,一共有7021间半。当他把这个数字告诉给李哲文时,李哲文还有些惊讶,因为当初他们计算这些宫殿数时,一群人整整是花了一星期的,这其中细致程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袁小飞能这么快算出来确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李璇玉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高兴的,她表达喜悦情绪的做法就是狠狠地给了袁小飞一拳,嘭地一声的那种。
袁小飞一口血差点都喷了出来,心想以后谁娶了这丫头可是够受罪的。
何耀文推了推眼镜,突然问道,“敢问袁兄弟是怎么算出来的?我若没记错的话,这几天白天你都在房间里睡觉,傍晚才出门,而故宫到了下午5点半就闭馆了,这实在有些蹊跷。”
“蹊跷什么?何耀文,你又想说什么?一天天很闲是不是?”李璇玉第一时间表达了不满,现在她已经把袁小飞彻底归到了自己阵营,这个分类对李璇玉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看来耀文兄对我很关注嘛,一天到晚盯着我看?”袁小飞笑了下,倒是不以为意。
“我没那闲功夫,你大白天睡觉,这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算出来的。”
“我没记错的话,李教授说七天之后告诉他答案就行了,不需要再做其他解释,这个问题我也可以不回答,除非李教授亲自问我。”
“去年营造学社刚成立时,我们专门测绘过故宫的,所以这个答案其实营造学社的很多人都知道的。”何耀文并不动怒,只是做了一个怀疑猜测,“答案跟你说的结果一模一样。”
“何耀文!你丫怀疑我是不是?!够能耐了啊,会含沙射影了是不是?”李璇玉第一时间跳了起来,确实这段时间只有李璇玉跟袁小飞走得稍微近一点。
“阿玉的为人我们都相信,别人不会告诉他,但不代表他不会用其他方式得到答案。”何耀文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后半句,“比如偷看。”
袁小飞像喉咙里卡了根刺一样,很不舒服。
他初来乍到,无意与人结怨,但这个人似乎一直对自己有些敌意,更准确地说不是敌意,是一种瞧不起的意味,就是袁小飞做了任何事,他都会觉得一定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
“你放心,我没有偷看答案,这个数是我自己数的,四根柱子合拢为一间,数好柱子就可以算出一般宫殿的房间数了,剩下房型特别的,我再挨个分辨也就差不多了,我没有白天去,是因为白天人多,傍晚快闭馆了人少更方便,仅此而已。”袁小飞解释道。
“你说的方法是没问题,不过现在很多宫殿是没有开放的,你又如何得知这些地方的情况?”何耀文又问。
袁小飞指了指左边的天AN门,说,“我天生枭眼,视力比常人好很多,有些地方我是进不去,但是我登高一望,便也能看个大概,这不算什么难事。”
“你别拿一些江湖把戏来骗我们,什么枭眼,我不信你登高能望见那么远的建筑?”
“你们不信?那我告你好了,这个午门靠左边的凤楼东南角的柱子上有一枚小小的箭簇,不信你们上去验一验。我保证,我从未爬到午门那个地方。”
众人一时间都不怎么相信,说实话这么远能看清百米外,几十米高的地方有一枚箭簇,这怎么可能?可是过了一个时辰,营造学社的人就信了袁小飞的话,因为何耀文自己亲自跑过去查验了,这东南角的柱子上果然有一枚残留的箭镞。
按李哲文的话来说,这箭簇应该是清嘉庆年间,天理教起义攻打紫禁城时留下的,故宫很多木柱、匾额上残留箭镞并不少见,比如隆宗门匾额上也有一个箭簇,不过能射在午门这么高的地方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这下所有人都有些佩服了,只有何耀文还不服气,拉着李哲文说,“教授,营造学社乃是严肃专业的组织,即便袁小飞这次蒙对了答案,但是所用方法极不严谨,有悖科学测绘宗旨,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正确。教授还是要认真考虑。”
“何耀文,我看你是吃太饱了,有这么刁难人的吗?!”李璇玉不高兴了,她觉得何耀文不是在怀疑袁小飞,是在怀疑她和梁思齐的眼光。
“阿玉,这事真的要谨慎!”何耀文低声争辩道。
“我看你是找茬!”李璇玉的嗓门完全压过了何耀文,何耀文一怕,说话更是不利索了,只是极力辩解道,“阿玉,你冷静点。教授,你知道,我这么做全是为了营造学社考虑。”
“别争了!这题过关了。”李哲文一锤定音。
“教授……”何耀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还不服气啊?!”李璇玉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第一题过关了,李哲文又出了第二题,测绘北新桥锁龙井下面的情况。
北平的锁龙井建于明朝永乐年间,是当年朱棣身旁第一谋士、北京城的总设计师姚广孝为了镇压一条恶龙修建的,这当然只是民间传说,不过锁龙井内确实有一条小臂粗细的巨大铁链,若是拉动铁锁可以听到井下发出轰隆隆海浪一般的声响,据说十几年前,有好事之徒专门去拉这条铁索,拉了一百多米还没拉到尽头,反倒是把井水给拉出来了,黑黝黝的井水漫出了井口,差点淹没了这一片。所以京城的老百姓都说这井下面连通着大海,若非姚广孝的秘术镇压着恶龙和大海,这井水就会漫出来,水淹整个北京城。
这样的传说就跟宝塔压黑龙差不多,可信度并不高,不过天气好的时候,顺着锁龙井的井壁往下瞧,依稀还可以看到井下的井壁上有一圈圈刻印古朴符箓字样的砖花,这砖花有个很神秘的名称叫十二镇海印,专门用于镇压井底的恶龙,据说也是当年姚广孝亲自绘下的,这次李哲文要求袁小飞去测绘的就是这十二张镇海印,如果袁小飞能顺利把十二张印记拓印回来就算成功过关了。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对于这第二个考题,袁小飞觉得更放松了,不就下井拓印个砖花嘛,这有什么难的,想他做贼的,揭瓦溜绳那都是家常便饭基本功,按他的想法,这事要是现在去,晚饭前就能回来交差了,不过他又想了下,觉得还需要借个钢笔手电筒。
油灯昏暗,又有气味,而且井下拓印,需要腾出双手作业,若还要一手提着油灯,显然是无法完成任务的,有了这钢笔手电筒,他可以叼在嘴巴里照明,方便多了。
李璇玉刚好就有一根日本进口钢笔手电筒,这钢笔手电筒按李璇玉的话来说,是她最心爱的三件东西之一,还有一样是李哲文送她的一对弹簧匕首,德国进口,一面带锯齿,一面带刀刃,能轻易劈断钢条。至于第三样是什么她没说,袁小飞也没问,因为在袁小飞看来,李璇玉喜欢的必定都是些刀枪棍棒之类的杀人凶器,也实在没什么好问的,问了说不定就是说自己喜欢她,故意来套她话。
李璇玉倒是爽快,袁小飞一说她就同意了,只是这手电筒前阵子被营造一组的古沛来借走了,营造一组就在隔壁不远,她说这就去拿回来。
等得百无聊赖,袁小飞干脆拿了张昨日的《新晨报》盖在脸上,在院子里晒起太阳,这个时节的北平秋高气爽,院子里秋色满庭,这样晒着晒着,竟然也呼噜呼噜睡着了。
这人睡得正香,过了不知多久,突然觉得手指尖有点痒,这种痒酥酥麻麻得倒是说不出的舒服。
他睁眼一看,手掌边居然蹲着一只猫。
没错,又是那只神出鬼没的黑猫。袁小飞起了童心,心想这次非得逮住它不可,他手指缓缓张开,而后突然猛地一抓,他本来是要抓背的,但不想却揪住了黑猫的尾巴,黑猫被揪了尾巴,整个一惊,猛地回头一抓,直接在袁小飞手掌上抓出了几条血痕。
哎哟!袁小飞一阵吃痛,心头气急,正准备抽它丫的。
黑猫却敏捷地一跃,又跳开了两三米外。
“好你个小畜生,还抓我!看我今天不逮住你!”
他甩了报纸,就扑过来抓猫,一人一猫在院子里急急追了起来,这黑猫一会上树,一会上瓦,像是在逗袁小飞玩一样,这样玩够了,它就往门缝里一溜,袁小飞大喊道,“哪里走,小爷还没玩够呢!”
这猛地一扑,不想大门突然打开,双掌就扑向了开门的那人身上。
一双大手牢牢地抓住了一对又软又弹的硕大东西,跟两只刚发好的大馒头一样,很有肉感。袁小飞急忙抬头一看,心凉了半截,自己的手居然抓在了李璇玉的大胸上。
这少女一手抱着文件,一手还举着根糖葫芦,外面披着一件皮夹克,里面只穿着薄薄的紧身衣,这一抓之下,几乎是不能完全掌控。
袁小飞心想,这胸的手感果然好啊,饱满又极致。
他的手不自觉又用力了一些,李璇玉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嘴角冷笑了起来,“你知道,原来北平有个警察局的臭男人想摸我的胸,后来你猜他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我把他一手一脚打骨折,打落五颗牙齿,在医院躺了两个月。”
“你这也太过了吧?”
“过分?呵呵,对你们这些色眯眯的好色之徒,是不是还要好言相劝啊?现在,还不快把咸猪手拿开?”她突然把手中的糖葫芦和文件用力一摔,露出了腾腾杀气。
袁小飞大叫不好,果然她一巴掌已经用力甩了过来,这少女的手力很大,速度也快,但袁小飞反应也快,急忙后退躲开了,李璇玉再踹一脚,袁小飞也翻了个跟头退开了五六步。
“你乖乖站好了,我不打得你太难看!”李璇玉掰了掰手指,咯咯作响。
“等下!等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是要抓一只野猫,追出去碰巧碰到的,我真没想占你便宜。”
“编,我让你再编,看来我也得让你躺上两三个月!”李璇玉根本不听袁小飞解释,这会把外套也甩了。
袁小飞急忙指了指门口还蹲着的那只黑猫道,“我没骗你,你看,那野猫还在那呢!都怪你!”
他躲了一下,就想去抓猫,但不想这猫跳了两下,就窜到了李璇玉的脚边,再两下就上了她的手臂上,而后轻轻地喵了一声,就把头靠近了李璇玉的胸口上,似乎很是享受。
“原来是只色猫,我怎么喂它都不肯让我摸!”袁小飞瞬间愕然,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什么色猫,这是我养得猫,他叫阿绒。”李璇玉推了推猫,说道,“小乖乖先一边玩哈,让姐姐把这坏人收拾了再来抱你。”
“这猫是你养的?真可爱呀。”袁小飞开始展示自己的强烈求生欲。
“这是我三件最爱的宝贝之一,能不可爱吗?你转移话题也没用,袁小飞,这次我饶不了你。”李璇玉推开黑猫,刚要上前,但不想这猫又死死地黏了上来,放在手里就抓着胸口,放在地上就缠着自己的脚,抱开了就又跑过来,不停地撒娇喵喵叫,让她完全腾不开手脚。
“阿绒走开,听到没有?我先打一架再来跟你玩,咦,你今天怎么这么粘人了?”李璇玉又舍不得打猫,只是不耐烦道。
“看来它是要为我主持公道了,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偏不信,你看,人家猫都不让你打我。”袁小飞说。
“你要故意的我早折了你胳膊!”李璇玉瞪了他一眼。
她哄了好一阵,这猫不但不走,反倒在她手上眯着眼睡着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李璇玉很是舍不得,最终她把猫紧紧地抱在怀里,恨恨道,“真是烦死了,算了,今天看在阿绒份上就先饶你一次!这账下次我再找你一起算!哼!”
袁小飞长舒了一口气,而后突然又追了两步,问道,“对了,那手电筒呢……”
“还好意思要!”李璇玉双眼一瞪,把袁小飞吓退了好几步,但最终她还是拿出了手电筒,恶狠狠地一递,“要是给我弄坏了,我非宰了你不可!”
袁小飞下体一紧,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口里嘀咕道,“坏不了,我就照明用,又不干别的。”
李璇玉走上台阶,快进屋的时候,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有个事还是得提醒你,这个锁龙井很邪门,因为很多人有去无回,闹得满城风雨,现在被北平警察厅用铁栅栏围了起来了,一天到晚都有人在附近巡逻的。”
袁小飞面色一沉,心想这老头果然没那么好心,这个夜探锁龙井肯定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反正也没什么事,袁小飞打算先去北新桥看看,这个传说中如此邪门的锁龙井到底是什么模样。一路往北,过了地安门大街就到了雍和宫附近,这锁龙井就在雍和宫外的大街旁,远远地他就看见一人高的铁栏杆,把这口井围得密密实实的,不过最恼人的是这附近就是个巡逻点,几名身着黑衣的警察聚成一团,抽烟闲聊。
现在大白天还好,附近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袁小飞假装路过,在靠近锁龙井时,别过头开始观察,那是一个大约直径八十多公分的石井,井上放着一块圆形的石磨盘,磨盘上的雕花早已被腐蚀看不见,整个就像个大石板,看起来平平无奇,居住在北平的市民估摸也是见怪不怪,来来往往的人也根本没有人拿正眼瞧它。
袁小飞不禁想起了故宫文渊阁里的那口古井,似乎跟这个造型很像,所不同的是那口古井藏在密室内,明显没有什么腐蚀,雕刻的花纹都还在,接连碰到这种神秘古井,不知道是有什么联系还是巧合。
袁小飞心想这时候若是上前细看,难免要引起附近警察警觉,就拐了个弯,先去附近的方家胡同找个小馆儿,点了几十个羊肉烧麦,剥了一头蒜,又要了一壶小酒,就这样喝到天黑,趁着酒劲回社里又一次呼呼大睡,一直睡到半夜养足了精神,才翻身出了天AN门,重新直奔北新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