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路过再一次的回答，江珊的脸颊愈发燥热，久久不能平静。
“胡说八道什么。”
被自己的学生用这么直白的话调戏，换做是谁都无法忍受，哪怕路过是她最关照的学生也不成。
只是这从心底涌现的窃喜感觉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胡说……”
听到路过还敢狡辩，本就严重的情况愈发雪上加霜，江珊一时恼羞成怒道：
“没胡说你连个招呼都不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
江珊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她的语气不象是在责问路过，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在打情骂俏……
而面前眼神深邃，脸上洋溢着笑容的路过就证实了这一点。
“笑！有什么好笑的！”
“觉得没事了就赶紧出院回家！”
“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回去和家里人解释吧。”
听到这些话，路过现在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江珊，“老师会帮我吗？”
“我、我……”
这该死的同情心是怎么回事？
自己哪里还有一个老师的样。
说不出话的江珊顶着燥热的脸颊走出了病房，打算给路过办理出院手续。
呆不下去了，这病房她没法儿呆下去了。
从阳城来隔壁市的时候路过坐的是火车，回去的时候他和江珊坐的是客车，还是相邻位置。
稍显闷热的车厢让路过一上车的时候就有些困倦，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街景从眼前闪现，路过的眼皮愈发沉重。
终于，路过抵挡不住困意的席卷，向着旁边倒去。
若隐若现的清香让路过的心神格外放松，睡着的时候他的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身旁的江珊感受着肩膀上的压力和若隐若现的轻微气息，侧头看了一眼睡容安详的路过，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可一想到路过身上的病，阴霾顷刻间蒙上了她的心头。
两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感觉到脑袋传来的轻微力度后，路过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到了吗？”
“到了，下车吧，有人在外面等着你呢。”
“谁？”
“林梦和章程……”江珊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声绵长的叹息响起。
“都来了啊。”
路过看了眼窗外的景色，瞳孔中跳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抽了抽鼻子，刚要起身，却忽然双腿一软，坐下之前身旁的江珊搀了一把，架住了路过。
“我扶你下去。”
柔和的声音响起，路过轻轻嗯了一声，心底多了一些底气。
下了车之后，两人走出客运站，在门口见到了焦急等待的章程和林梦。
“路过，到底出了什么事？”章程眉头紧皱，情绪激动地询问道。
在得知路过缺席下午的高考以后，章程第一时间就知道路过一定是出事了，顷刻间，高考前几天路过身上的异样一齐在脑海中浮现。
他本来不会觉得路过会在最后一天高考发生什么事，因为前一天他状态正常地参加了高考，但直到从苏茗薇嘴里得知这件事以后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路过身上的情况要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江老师。”
“路过，你到底怎么了？”
林梦向江珊打完招呼后，眼神便落在了江珊搀扶路过的胳膊上。
心里没有浮现什么不舒服的情绪，林梦想的只是路过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需要借助江老师的搀扶才能正常行动。
看着面前为自己担忧的两张面庞，路过心底一阵难受。
他以为自己可以毫无负担的离开，可在见到江珊以后，他这才发觉自己只是自以为弥补了彼此之间的感情，用着想当然的方式逃避问题。
说到底，他还是狠不下心，没办法对苦难人生中的温暖视而不见。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们，到底因为什么你才没去考试？”
“我得病了。”
“是因为抑郁症吗？”
路过露出惨淡的笑容。
“不是，”他语气一顿，“是胃癌。”
“已经晚期了……”
温和的言语如同晴天霹雳一样重重在章程两人耳边炸开！
章程只觉得头脑发重，双脚不稳。
他踉跄地后退两步，一边退一边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林梦眼圈泛红，惊讶地捂住嘴，心疼地看着面前脸色发白的路过。
“胃、胃癌？”
章程嘴唇哆嗦着，磕磕巴巴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想过很多种路过放弃高考的原因，但唯独没有想过路过是因为如此残酷的因素才逼不得已地放弃高考。
为什么，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又为什么演变成了晚期。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路过轻声回应道：“胃癌很早就有了，之前一直没说是因为还不严重，考虑等到高考结束再到外地治病，只是……”
路过有些说不下去了。
在患癌期间，他考虑过高考结束到外地治病，考虑过自暴自弃不去治疗，唯独没有考虑过告诉父母，选择休学治病，暂停学业。
可在经历一系列的事情以后，路过有想过高考结束告诉身边人自己患癌的消息，至少时间上还来得及，他也不用再走一遍经历过的人生。
章程不想去听，不想相信这个事实。
什么狗屁胃癌，什么缺席高考，他现在只想要路过好好的，要一个完完整整、以后也能陪着他的朋友。
“治病吧，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一定会治好的！”
“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借我一些钱，就算国内治不好我们就去国外。你会写歌，还写得那么好听，我还要你以后给我当专属作词人，就算得了癌症你也得给我打工！”
“不必了……”
话音刚落，林梦红着眼，大声反驳道：“治，必须要给我治！”
“我林梦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没我的允许我不许你死！”
江珊听着这些话，虽然没去看路过有何反应，但她能感觉到路过紧绷的身体，就算身边的人能表面淡然地选择独自离开面临生离死别，可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本该有着大好年华的年轻人。
“章程，林梦。”
“够了，就先到这儿吧。”
江珊声音低哑地开口道：
“路过现在得先回去一趟，等处理完剩下的事你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
林梦目光闪动。章程神色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胃癌晚期。
这个字就像是即将归零的指针，时刻都在提醒着两人路过离死亡已经近在咫尺。
再见？
就算再度相见那又有什么意义？他们两个希望见到的是一个时刻都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活人，而不是以后只能出现在回忆里的存在。
二人都是聪明人，心里明白从现在起，他们与路过之间的见面将开始倒计时，哪怕他们现在有再多不舍也没办法像江珊一样陪着路过回家。
因为路过还有家人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