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飞是周建安唯一的血脉,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发达。
要是知道,他就会抛下周楚飞,自己来港城重新找个女人生孩子。
生几个善良又重情义的孩子,而不是周楚飞这样,为了利益能牺牲亲奶奶、亲二姑的白眼狼。
周楚飞身上有一面镜子,让周建安照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境,那里住着一个真实的自己。
周建安不太高兴,面色阴沉地盯着周楚飞许久,才警告道:
“港城跟内地不一样,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招。”
周楚飞皱了皱眉,就听到荆老大喊他们进去办居住证,荆老大塞了钱,那边很快给办好了,周建安和周楚飞都有了港城的居住证。
“半个月后就能办身份证了。”荆老大抽着烟。
周建安点了点头,港城跟内地截然不同,空气中流淌着自由和金钱的味道,周建安望着不远处的灯排,难得迷茫了。
他是内地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他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他也曾想过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回报社会,可他却走上了歧路,最终跑路来了港城。
内地的大学生在港城并不稀奇,港城人均精英,路上遇到的行人步履匆匆,却都穿着职业套装,脸上写满了精明。
港城太发达了,有地铁有轮渡,高楼大厦让人迷失。
四十多岁,从头开始,哪怕周建安兜里有钱,他的内心也是迷茫无助的。
荆老大瞥了俩人一眼,“瞧着你俩不算穷,怎么着,这里有没有人帮你们安排住处?要是没有亲戚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找房子,给我提成就行。”
周建安摇头,他知道茅夏的地址,周芳春瞒着他把茅夏送来港城,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周建安不是傻子,周芳春往这里寄信时,被他拦截过几次。
周建安拉着周楚飞行走在港城的街头,俩人的穿着与八十年代的港城格格不入,巨大的落差带来的失意,让周楚飞格外自卑。
他无法忽视行人看他的审视目光。
无法忽视港城潮湿的空气里,那隐藏的优越感。
周建安也察觉到路人的审视,在大陆还不觉得,来到港城才发现他们穿的真够土的。
俩人拎着蛇皮袋,七拐八绕进入一条巷子,茅夏租住的是一处次新小区的居民楼。
周建安拍打着房门,邻居刷着牙探出头来,皱了皱眉,用粤语骂了一句,仿佛是在叫他们不要吵。
周建安找人补过粤语,能听懂几句,他说了声抱歉,继续拍门。
许久之后,屋里终于传来了一点响声。
房门陡然拉开,穿着吊带热裤,衣冠不整的茅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茅夏刚睡醒,还没回过神来,看到他们,愣了很久,才惊叫一声:
“小舅?你怎么来了?楚飞?你们都来港城了?我妈呢?”
茅夏探出头来,朝他们身后看了看,周建安神色不变道:
“你妈妈在国内处理一点事情,让我和楚飞先过来,她和你奶奶随后就到。”
“处理点事情?我妈给我写信,说她这几天就会到港城。”
“本来预计是这样的,可谁知道消息泄露了,我们四人一起逃到了宝安那边,四人坐着渔船一起逃出来,谁知走到半路,就遇到公安来检查。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四人坐的是两艘船,我和楚飞坐的是荆老大的船,你妈和你奶奶坐的是另一艘,公安来检查后,大家坐船四处奔逃,说好了在港城汇合的。”
茅夏有点慌,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周芳春虽然没说过蒋美凤坐牢的事,可她清楚周芳春的为人,她妈妈为了来港城,什么都能舍弃,怎么可能跟周建安一起跑路呢?
“小舅,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我妈计划了这么久,真要被人抓了,那可怎么办?”
“我们分开时,你妈交代我,要是她出不来,就让我来找你。她把你的地址给了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在港城没人照顾,想叫我们相互扶持。”
茅夏的地址只有周芳春知道,要不是周芳春告诉了周建安,周建安根本不可能知道。
要是周芳春逃不出来,她就只有周建安和周楚飞两个亲人了。
茅夏正要让他们进来,一个光着身子的小混混从屋里出来,看到周建安和周楚飞,嗤笑一声,衣服都不穿:
“茅夏,有客人啊?”
周建安毕竟是长辈,茅夏在港城花着周芳春的钱鬼混,却没想在长辈面前丢脸,她把混混推出门,衣服扔在对方身上,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茅夏租的是两室一厅,可港城人习惯没阳台没客厅,客厅能改成房间,算起来也是一间不错的三居室了。
在港城租这么大的房子,可要不少钱。
她原先是打算周芳春来了,能有地方住,母女俩住两室一厅,有厨房有洗衣机,也算宽敞现代,周楚飞和周建安来了后,茅夏把可她的沙发床拉出来给周楚飞住。
周建安则住另一间朝南的卧室。
茅夏知道周建安有不少钱,可她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就试探性问:
“小舅,你的钱都平安转出来了吧?”
周建安喝茶的手一顿,半真半假说:
“转了两千多万出来,剩下的钱都被查封了。倒是你,你妈给你转了有三千万吧?你的钱比小舅多,港城不比内地,可别早早把钱花完了。姑娘家的,还是得留点钱以防万一。”
茅夏可不是傻子,她也怕周建安打她钱的主意,身怀巨款,茅夏每天都提防着,生怕钱没了,自己在港城混不下去。
茅夏干笑两声,“小舅,我可没那么多钱,我妈只给了转了一千万, 剩下的钱还没转出来呢。”
周建安点点头,只当自己是信了,他看过周芳春的汇款单据,知道周芳春从不同户头汇了不少钱给茅夏,这也是他来港城后,不带着周楚飞自立门户,反而要来找茅夏的缘由。
周建安来港城前,以为三千多万能花到天荒地老,以为有了这笔钱,他能躺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可是路过房产中介,看到房产中介贴的广告,才发现港城房价惊人,他的钱只能买一幢像样的豪宅,想要买轮船、买飞机,住别墅,搂着美女过日子,他还得有更多的钱才行。
周建安首先想到的就是茅夏手里的三千万。
茅夏一个姑娘家,没有人在背后撑腰,只要他这个当舅舅的略施小计,半骗半哄,肯定能把她手里的钱骗过来。
周建安笑了笑,一副为茅夏着想的模样。
“舅舅怕你被人骗,你自己把钱收好了,不要随便告诉男人你有钱。这样才能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男人。”
茅夏见他完全相信了自己,也松了口气,港城乱花迷人眼,有了钱,啥都能买到。
茅夏没人管又身怀巨款,想干啥都行,没人会指着她鼻子说三道四。
谈恋爱在这里更不算啥。
女孩子今天谈恋爱,明天就能分手,睡了觉都不算啥,贞洁这种东西仿佛封建恶习,这里很少有人提起。
茅夏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最深刻的感受就是,有钱真好,钱不仅要有,还得装在自己的钱袋子里,周建安这小舅再好,能有她的银行卡好?
俩人各怀心思。
周楚飞觑着他们的神色,也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他如同捕蝉的黄雀,只是静静看着、听着,却什么都不说,大部分时候,周楚飞只是埋头苦吃,像个只知道吃,啥也不懂的二愣子。
茅夏对周楚飞还不错,见周楚飞穿着一件破烂的白衬衫,肥胖的身体差点把衬衫纽扣撑破,她想起刚来港城的自己,不懂潮流,不懂服装搭配,走出去经常受到别人异样的注视。
茅夏笑了笑:“楚飞,姐回头带你去商城,买几件衣服。”
周建安掏了一叠港币给茅夏,他要的是茅夏手里的大钱,小钱上是半点便宜不占。
“茅夏,辛苦你帮他买几身衣服,顺便也给舅舅带几件衣服。”
茅夏对他给钱的做法,还挺满意的,接过钱,笑着说:“小舅,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不去,我想四处转转,看看港城有啥赚钱的营生,咱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听说港城的房地产赚钱,周建安想买几套房子出租,收租金也能赚点钱。
可习惯了互助会的抢钱模式,周建安看不上那点租金了。
他想做来钱快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