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连绵,田野金黄,河流如玉带一般蜿蜒其间,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村道,先是斜斜的小坡,之后往前将小村庄的房屋一分为二,在路的尽头是高墙耸立的宗祠。
一堆又一堆的房屋废墟对称分布在村道的两旁。姜元暗中数了下,左边9个,右边9个,刚好是18个。
在村子的中央有一座建筑残骸,两头各有一棵大树没有被大火波及,郁郁葱葱的树冠像伞一般打开着。
在大家看着眼前的这番景象发呆时,张童因为是最熟悉大桥村的人,他对这番景色已经习以为常,他招呼着大家赶紧往前走。
“我们走吧,趁着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去看看现场。”这个时候还没到下午两点,太阳正悬在大家头上稍微偏西的位置上。
张童带着他们先走到第一排房屋处。这些房屋因为是砖瓦结构,木头结构都烧掉了,剩下的门洞、院墙等房屋主结构的墙体都还剩下不少。
警察局已经把现场都做了检测和清理,每户人家的门洞旁边都竖着一块木牌,上面贴着打印纸,纸上写着户主名。
方红从大大的手提包中,翻出左右两户的相关资料,递给姜元,“这两个文件夹中,分别装着这两户人家的资料,包括当时的照片,我们的各种检测报告。”
司泉带头穿过依然矗立的门洞走进左边第一户人家。姜元留意到这第一排两户人家都是刘姓,看来张童说的没错,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同一个家族繁衍生息的后代。
进门就是短通道,两旁的厢房都倒塌了,墙壁还有部分依然矗立着,房内一片混乱,倒塌的砖瓦被烧得火燎火燎的漆黑,房屋中央是一个四方形的天井,围着天井一圈都是房间。
在这间屋的上房中央是厅堂,用途相当于公寓楼房的客厅,餐桌、沙发都摆放在厅堂中。如今厅堂中有几个十分醒目的位置标示。
司泉回头问道,“现场的照片拿出来看看。”
姜元从资料袋中把这户人家的照片拿出来递给司泉,照片将当时的原始状况定格,拍了下来。
姜元看见在厅堂有位置标示的地方有5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她下意识想转移目光,但是为了工作,强迫自己继续观察照片和现场,在脑中构建完整的现场图。
李冰在旁边解说,“这里是刘山鹰家,一家五口人,最里面的是他的爸爸,他爸爸左边是他的妈妈,右边是他,他妻子和儿子挨着他。”
姜元想了想,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起火的时间查明了吗?这里应该是餐桌位置吧?难道是吃晚饭的时候起火的?那他们为什么不逃出去?”
张童是所有人中第一个看见现场的人,当时他一个人走进大桥村,看见这个场景被吓得魂飞魄散,报警之后他一直都不敢走进屋里细看,这是他第一次进屋看现场,他也瞄了几眼照片,虽然心里很害怕,但是他也觉得很奇怪,“村里人们吃晚饭吃得早,一般都是天黑之前就都吃完晚饭了。他们应该是在看电视吧?”
司泉把资料袋接过去,开始翻阅所有检测报告,李冰在一旁做现场说明。
“电视机在厅堂左侧,沙发在右侧,厅堂最前方摆着一张八仙桌和两张椅子。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靠近天井的厅堂下部,从他们的位置来看,应该是围坐在餐桌边。张副主任,你对大桥村最熟悉,我们的检测应该没错吧?”
张童点了点头,他不敢再看照片上的细节,便转头盯着周围的废墟看,“你说的没差,大桥村不大,一共就18户人家,我对他们每家都很熟悉。其实他们的房屋结构都差不多,那个位置的确是餐桌的位置。”
姜元听了他的话,心中又升起另外一个疑问,“这么多年来,没有外人住进来还可以理解是排外政策。但是本地村民生儿育女,开枝散叶,是怎么保持一直是18户的呢?那些生了几个儿子的人家不是得分家吗?一分家就不应该只有18户了吧?”
天气有点热,太阳有没有任何遮掩地照下来,张童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大桥村的规矩很严,也很不一般。每户人家只有长子才能留在这里生活。其他儿子成年后就要到外面去生活了。除非是长子去世了,又没有孙子继承,才会把生活在外面的其他儿子召回来一位。”
何磊自从走进来后,就一直在东张西望,甚至还用鼻子去嗅来嗅去。姜元用手捅了他一下,“你觉得呢?发现了什么吗?”
他似乎被惊醒了一般,想了想再说,“那如果有的人家只生了女儿呢?是招上门女婿吗?还是过继?”
张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口答道,“你说的这两种情况都有,有的是招上门女婿,如果女儿实在不愿意留在老家,想嫁出去的,那她家就会从村子里面过继,反正都是刘家人。”
看完第一户人家后,他们继续把剩下的17户人家都走了一遍。太阳虽然逐渐西移,但是积累在地面的热量烘烤着现场的所有人。看了沉默的现场和悲惨的照片,即使因为没有屋顶的遮阴,这些所有房屋遗址的每一个角落都曝露在阳光底下。然而所有人的心情却变得越来越低沉和冰冷。
等他们终于将18户人家都看了一遍后,司泉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看完之后,有没有发现问什么题?”
姜元和何磊都脱口而出,“有。”
司泉却越过他们俩,先问张童,“张副主任,你的看法呢?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张童从看了第一户人家开始就一直在流汗,现在嘴唇都干得有点裂皮了。车子停在村口,他们走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带水在身上,姜元只能希望他不要中暑。
“我们乡下人虽然都会在天黑前吃饭,但是家家户户具体吃饭的时间点还是有所不同的。不可能在同一个时间所有人都那么整齐地坐在餐桌边。而且如果是其中一户先起火,再蔓延波及全村,也是有个过程,需要时间的,这时候不可能没有人发现,傻傻地坐在餐桌边不动。”
乔斌点了点头,“张副主任说得对,经过检测,我们发现这18户人家,包括村子中央的戏台,都是同一时间起火,或者说他们起火的时间相差不了几分钟。这对于纵火人来说有点难度,但是如果提前做好准备,最后只是丢一根点燃物引爆大火,从村头到村尾20个地方,几分钟也能跑完。”
李冰补充说,“因为有所有人都围坐在餐桌边这个诡异的现实,我们推断纵火人有可能是先用药迷晕所有人,然后把他们都摆放在餐桌前,之后在每张餐桌附近泼油,最后一家一家地点燃大火。”
司泉问道,“能在尸体检测出药物成分吗?”
李冰摇了摇头,“不能,尸体被严重烧毁,有的人甚至被烧成焦炭和灰,剩下的骨头都检测不出来药物成分。法医说了如果不是剧毒,有可能在他们死亡前,那些药物成分还没有影响到骨头。所以这个药物成分检测的结果也不算可靠。”
姜元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人,同时被药倒,用什么办法能实现呢?”
司泉不急不忙地说,“这里还有宗祠,我们进去看看,边看边说。”
张童第一个走上宗祠大门的阶梯,“进去找瓶水喝喝,渴死我了。”
李冰忍不住笑了,“张副主任,里面没有吃的喝的。”
张童有点错愕,“这里是祠堂,饮料、瓶装水总得有吧?”
李冰摇了摇头,“里面的东西我们已经检查过一次了,虽然有些贡品,但是都放了那么久也不能吃了。”
乔斌也忍不住笑了,他对李涛和黄茂说,“你们俩回车里,给我们拿点水来,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接着又对张童说,“您再忍忍,一会儿就有水喝了。”
祠堂很大,是一座三进院子,但是里面除了祭祀台有供品之外,其他地方都是空空荡荡的。但是每个厢房都塞得满满当当,都是桌子椅子以及各种杂物。
张童给他们介绍说,“这些东西都是办大事的时候要用的,比如说结婚摆酒,祭祀摆酒等场合。”
姜元有点怀疑地看着张童,“你一个外村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大桥村不是很排外吗?还能让你也进祠堂?”
张童的神态突然有点小骄傲,“我妈妈告诉我的。”
姜元有点无法理解了,“不是都重男轻女吗?你妈妈是个女的,也能进祠堂?”
张童脸上本来挺黑,这个时候有点生气,黑中透出一丝红色,“你的思想怎么这么封建,这么不开放呢?女的怎么了?大桥村恰恰相反,重女轻男。刚才我没说劝,他们这里有个秘密,他们家族传承不全是长子继承,长女也可以继承。而且只要是女儿愿意留在老家招婿上门,就优先让女儿继承家业。我妈妈当年就是因为喜欢我爸爸,我爸爸不乐意当上门女婿,这才嫁出去的。”
司泉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查看祠堂。这里的确没有什么可查的,由于不年不节,也没啥喜事可贺,所有的家具、用品物件都被收进厢房里分门别类放置,没有什么异常。
司泉想到水的问题,就对乔斌说,“你们已经确认排除他们喝的水没有问题了?”
乔斌回答说,“井水、自来水,我们都多个取样检测,没有问题。”
张童有点困惑了,“可是大桥村的村民喝的是山泉水呀。”
祠堂里所有人都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张童看。乔斌更是大吃一惊,“什么?这件事我们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