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剩下的行程安排得十分紧密,就跟打仗一样,他们只来得及把行李放进酒店房间,立刻转场前往县警察局的食堂,匆匆扒了几口饭,李涛的同事们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只好又把碗筷丢开,上车直奔大桥村。
这一趟去的人多,除了他们这三个人和李涛之外,还有李涛支队的同事。坐在驾驶位上的中年秃头男子叫黄茂,他旁边副驾驶座位上的是他们的队长乔斌。姜元他们三个坐在第二排的四个座位上。后面还有三个人都是李涛的同事们姚杰、王国兵、方红。
“那里的现场已经被整理过,尸体都被转移了,不过有位置标示,能复原当时的情况。”乔斌给他们介绍说。
司泉手里拿着一摞资料正在飞速,一边看一边把已经看过的内容递给姜元和何磊。山路崎岖,颠得姜元都没有办法认真看资料了,一看见字就头晕。她只能把资料转给何磊,专心听司泉和乔斌的对话。
“是谁最先发现大桥村的情况的?”
“是双桥村村委会的张副主任。一开始是双桥村的小学老师发现大桥村的学生都没来上学,给他们家里打电话都是打不通的状态,便跟村委会反映情况。张副主任一向都是对接大桥村的相关事务,所以他亲自去大桥村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司泉看到资料中关于大桥村的行政管理资料内容,有点无法理解,“不是每个村都有自己的村委会吗?怎么大桥村这么特别?”
乔斌是个大络胡腮男子,他抓了抓自己的胡子,样子有点憨厚,“咱们县就是山多,比较多保守的传统习俗。大桥村其实只是一个戏称,它一开始并不是一个村,他们都是一个家族的人,都姓刘。很久很久以前有2户刘姓人家从外地迁居到那里定居,据说是为了守墓,他们都是刘氏家族的守墓人。”
“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2兄弟各自开枝散叶,一直发展到今天的18户人家,全是他们刘家人的后代,没有异姓人。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地方就开始叫大桥村,一直到现在还是这个名字。”
“当初镇政府也想在他们村组建村委会,大桥村整个村子人虽然少,但是要搭个简单版本的班子还是足够的。可是大桥村的人拒绝了。最后镇政府没有办法就只能让双桥村的村委会代管大桥村。说来也奇怪,大桥村的人对于自己被另外一个村代管的事情一点都不介意。”
“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被别人管哪里有自己管自己来得舒服呢?”司泉没想到在21世纪依然这样顽固不化的村子。
“听说他们宗族观念特别顽固,做什么事情都是宗族抱团一起做的,总之政府让他们交钱交粮送孩子去读书,包括种什么粮食、用什么种子这些事情,他们都很配合。但是他们绝对不会答应任何干涉他们村里事务的事情。”
姜元好奇了,“他们不允许干涉的事情,都有哪些呢?”
乔斌是个糙汉子,但是面对姜元这种小姑娘,感觉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女儿,不由自主压低嗓门,本来烟瘾犯了,刚抽出一根,回头看见姜元,就把香烟别在耳朵上。
“比如说不接受政府派任何人进驻村里办公,他们坚持说他们其实就是守墓人,平时种田种菜养殖自己够吃够喝够住就行了。还缺啥就去最近的双桥村买,或者去镇上买。他们自己村里面连个小卖部都没有的。”
李涛补充说,“他们村里面除了18户房子外,还有一处房屋就是他们村的祠堂,祠堂极大,里面就跟个粮库似的,摆满了灵位牌。”
司泉手里刚好拿着一份资料,上面打印有两张照片,入目都是一大片灵位牌,“就是这里吗?这里既是祠堂的现场照片吗?这些灵位牌为什么都倒在桌面和地上了?”
李涛他们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我们也没想明白,当我们到达现场,撬开祠堂大门进去看到的情况就是这样的。有点像发生过地震的感觉,但是这个猜测也没有支撑,因为根据地质部门提供的数据显示,在该地区并没有监测到任何地震的消息。”
“会不会是凶手干的?”姜元努力思考着各种可能。
“如果是凶手做的,那么说明凶手手里有他们祠堂大门钥匙。可是这说不去,因为手里有祠堂大门钥匙的人都去世了。再说了为了把宗祠里面所有灵位牌搞乱,而把18户人家都烧死,这是疯子才会做的事情吧?”
大家在车上讨论着,各自说着自己的理解,姜元虽然没看资料,但是也把这个案子的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
车子经过双桥村的时候,乔斌问,“要不要把张副主任也叫上?那天就是他第一个发现现场”
司泉点了点头,“行,叫上吧,说不定有些事情需要麻烦他帮忙的。”
张副主任是个黑黑瘦瘦的男子,他是双桥村土生土长的村民。当司泉问他为什么会指定他来对接大桥村的事务,他解释说,“我妈妈就是大桥村的人,所以我算得上是大桥村的半子。不过他们都很好说话,对我的工作也很配合,都是好人呐,一夜之间全被毁了。我妈妈知道消息后,这几天一有空就哭。”
司泉跟他打听,“大桥村的村民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什么组织吗?”
张副主任猛摇头,“不对不对,他们能得罪什么人呢?他们连走出村子的机会都极少。
“除了孩子们会外面读书之外,他们能得罪谁呢?”
何磊坐在李涛身边,他提出一个可能,“会不会是孩子们在外面读书工作,惹来的仇人呢?”
“不不不,”张副主任继续摇头,“不可能,他们村里面每天到咱们村里读小学的孩子只有6个,这6个不可能惹来这么大的仇。还有5个在镇上读中学,可是他们都同时接到电话,都在出事那天离开学校赶回家里,他们如果不回家,在镇上学校里面住宿的话,就不会遭难了。”
何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点道理,“不是还有9个人在外面,躲过一劫吗?”
张副主任可能是觉得何磊这些话是对他的侮辱,气得脸色更黑了。等车子进了大桥村村口,过来村口的大桥之后,车子停在村头的大榕树下,他第一个气呼呼地跳下车。
“你们这些城里人怎么都这么心里阴暗呢?大桥村的人都是最淳朴的,他们不管去了哪里都不可能会跟别人结下仇怨的。”
何磊有点无辜地看了看气得在外面直转圈的张副主任,有点心虚地问姜元,“我的猜测真的这么大逆不道吗?”
姜元笑着对他做了个往嘴上拉封口链的手势。
司泉没有对这场争执发表什么意见,事实上他连表情都是缺缺的高冷样子。他下车后对乔斌说,“咱们先看现场,其他事情回去再说。”
张副主任对大桥村十分熟悉,带着他们从村口走进去,“村口的大桥是古桥,虽然年代久远,但是很结实耐用,直到现在还在使用。”
古人建的桥虽然都是石头桥,结实耐用,可是当年最多只有马车的出现,所以桥面其实不算宽。姜元大概用眼睛量了下,这桥面如果通一辆小轿车还是可以的,但是更大的车就不适合了。
“这桥不大适合行车,难道从来没有大车开进过大桥村吗?”
张副主任侃侃而谈,“本来政府是想给他们新建可以通车的桥,可是大桥村不同意。这桥虽然可以通小车,但是桥本身就是差不多上千年的文物,政府就禁止车辆上桥。大桥村对这个禁令没有啥感觉,因为他们家里都没买小车,最多就是有摩托车、自行车。他们如果要坐班车就到双桥村去坐。如果要运东西出入,车子也只能停在河对岸,然后再一点一点搬进村里。”
姜元想到一个问题,“那大桥村的房子是不是都是古宅?”
张副主任有点吃惊地回头看了看姜元,“你这个女娃娃真敏锐,比你旁边的小伙子好多了。”
莫名又中枪的何磊只好默默地摸了摸鼻头,不敢再说话,怕再把对方气到。
张副主任带着大家经过老榕树,前面是一个隘口,两边都是山,中间一条道以极其和缓的坡度往下,大桥村就在路的尽头。
姜元他们是第一次看见大桥村,忍不住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
这一片土地属于丛山之间的盆地,盆地中央有一条不大的河流经过,把盆地一分为二。河那边是一派田园风光,河这边是村民们的定居点,现在定居点一片狼藉,只剩下一处一处的废墟,这些废墟上还能看见一些断墙。
在定居点最远处的保存完整的房子就显得格外醒目,青砖黑瓦,三进四合院格式的宗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气势恢宏。
一阵风吹过,这里安静得让人莫名有点害怕,即使还是金秋九月,午后的太阳晒在身上,众人还是感觉到莫名的寒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