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松奕打开东边的第二间房子,这边的房子西晒,现在是夏季,被晒一天的房子进去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跟蒸笼一样。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待过这么难受的屋子。
进门后正对的是木质的老旧衣柜,对面靠窗户的位置摆放一张木桌子,下面是煤气灶,上面作为做饭的厨房,最容易被油烟弄脏的地方糊了一层挂历,东西虽杂但收拾的整齐干净。
房间最里面则是一张睡觉的床,靠墙放,墙上挂着发旧的年画,以及有一些小孩子的贴画,床脚还有一个大柜子。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一张木桌,放了一些生活方面的杂物。
左松奕把书包脱下来放在床上,然后拿出课本作业。
我该不会回到左松奕八岁这年被左家抓回去的记忆了吧,而且看左松奕的那副模样,应该完全处于八岁的年纪,没有任何被唤醒的迹象。
注意到桌子上的日历,那一页正好显示2004年9月28,下方标的红色小字是农历中秋节。
我猛然想起左松奕对我说过的话,不出意外的话,以玉巫族的残忍,今天大院里的所有人都会被灭口。
屋里太热了,我让左松奕搬了两张凳子去院子里,趴在凳子上写作业。
我看见左松奕的作业本上笔迹工工整整地写着班级姓名,现在的左松奕还不叫左松奕,名字的那一栏写着李希安。
希安,取名字的人是希望他一生安顺吗?
我想起左松奕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难以置信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新伤叠旧伤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李希安正坐在矮一点的小板凳上,趴着认真地用铅笔写字,安静乖巧,方领的短袖上衣前胸印着南塘小学,红领巾也系的整整齐齐。
我从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左松奕的影子。
随着院子里孩子们放学,搬着凳子来这里写作业的孩子竟然越来越多,还有小孩问我白老师这道数学题该怎么写。
一个大婶端了一盘西瓜给我。
“白老师辛苦了,自从白老师搬来,院子里的这群小崽子不仅老实了,去学校老师还夸他们学习成绩进步了呢。”
看来我也住在这里。
我观察了一下院子里的住户情况,在背包里翻了翻果然翻出来一把钥匙,然后走向西边上锁的第一间屋子,钥匙捅进锁眼一转,锁哒一声开了。
推开屋门,打量陌生的环境,忽然听见背后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妈妈!”
李希安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跑向大门口,穿红色工服的年轻女人推自行车进门,车筐里装着新鲜的菜。
我的注意力被吸引向那对母子,李希安妈妈的五官长得很漂亮,短发齐耳,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笑起来格外灵动,只是人因为劳作辛苦的原因黑了点瘦了点。
“白老师,辛苦你照顾希安了,等会儿来我们家吃饭吧。”
李希安的妈妈递给我两个青皮橘子。
李希安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妈妈背后,跟了一会儿又折回来写作业,我看着他把橘子皮剥开,一人一瓣地分给小伙伴。
我沉默地看着他,即使幻镜再真实也不是真的,此刻的场景只存在过去与回忆,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
“白老师,我写完作业了。”
直到李希安把作业拿给我看,我才久久回过神来。
李希安的作业几乎挑不出错误,完成的很认真,我看过没问题后他就和小伙伴去玩了。
如今的我一头莫展,现在要做的是弄清楚今晚玉巫会怎样动手,我该做什么才能救他们母子。
看见在家里忙着做饭的李希安妈妈,我记得玉巫族抓来传宗接代的女人,全部是能人异士的后代,身怀特殊本领,李希安的妈妈能带着李希安逃出来,躲藏在这里,想必能力不俗,肯定不是我这个三脚猫能比的。
直接告诉她今晚玉巫的人会找上门来,会不会最有用。
我正要开口,就听见院子外传来女孩子的嚎啕大哭,一个男孩子大喊大叫着跑进来。
“李希安被坏人抓走了!有坏人抓李希安!”
正在炒菜的女人丢下锅铲就跑出去,我也急忙跟上,然后又折回来抓起菜刀。
出了院门后就看见胡同外停了一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车,一个打扮普通的人掳着李希安朝车边拖。
我没想到玉巫竟然直接抢人啊。
院子里的大人都被吵出来了,掳走李希安的人一见这架势,选择放下李希安跑了。
李希安被他妈妈一把紧紧抱住,同院的人关心地围过来问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李希安却沉默的一言不发,大家只当他被吓傻了,我却觉得李希安倒像是出奇地镇定冷静。
天色逐渐晚了,院子里的人逐渐各回各家,我才回了那个陌生的屋子,拉开电灯,昏黄的照亮屋内,我一眼就注意到桌子上摆放的镜子。
等走近了彻底看清楚镜中人的模样,这不就是我的脸吗?
奇怪。
我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很巧地也姓白,是左松奕小时候的一位老师。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我的到来影响了幻境,以至于真正的老师被替换成了我。
“白老师。”
李希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旁边。
“有事吗?”
他却伸手来拉我的手。
“白老师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好不好?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很快就会长大的,到时候我能保护你和妈妈。”
我猜出他们可能要搬家了。
“你们要去哪里啊?带老师去见你妈妈。”
李希安牵着我去找他妈妈。
“妈妈,我们这次能不能带白老师一起走?”
李希安的妈妈走过来。
“抱歉啊白老师,我们老家突然出了点事,得连夜回去一趟,今天就没办法留您吃饭了。”
“嗯,照顾好李希安。”
看来她已经察觉到不对了,既然今天的一幕曾经发生过,就说明他们今天的做法是走不了,所有人都会死。
而所有人的死,就是左松奕的梦魇。
我该怎么阻止呢,我又有什么能力阻止,面对的敌人是玉巫。
来了之后我才明白老鬼说的难,究竟有多困难。
我必须弄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于是我回了自己的屋子,从窗户里看见对面的灯灭了,李希安母子拿着简易行李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