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是不知道害怕的,脑子里只剩下空。
中年女人劈向我的菜刀,一如上回那把朝我飞来的柴刀那般,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了。
山神不让我死。
周围有好多围观的人,见到这幅场景,纷纷惊恐地散了。
旁边冲出来一黑色人影,猛地踢掉中年女人手里的菜刀,是许久不见的叶飞。
中年女人的家人过来把人拉走,对我避如蛇蝎地快速径直离开,唯有中年女人发疯嘶哑的咒骂我,骂我早晚不得好死,早晚惨死给她儿子偿命。
叶飞朝我道。
“快进屋。”
锁上门进屋后,叶飞才责怪地对我说话。
“你姥姥又不在家,一个人出来干嘛?刚才多危险,平时那么机灵怎么今天就跟傻了似的不知道躲呢。”
我坐在凳子上,低着头揉脑袋。
“快别说了。”
我是真的快傻了。
叶飞逼叨几句,见我一副快抓狂的模样,于是就闭嘴了,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补充两句,有点像安慰我了。
“其实这件事怎么说也怪不到你头上,山神或者东岳大帝想做任何事,杀什么人,都不是你能阻止的,你尽力了就问心无愧。
你把错全部怪在自己头上不值,凭什么让你为他们做的坏事难过。”
我在家里休息几天,又去上学了,我们村小学已经不剩多少学生了,听说年纪低的学生被家长送到县城上学,而没转走的学生大部分根本不敢来上课,导致两个班的学生合起来不到十个人。
这几天我看到村子里有很多人准备搬家,有条件的能走都走,没条件的也选择出去打工,村子里好像一下子少了许多人气。
学校里唯一剩下的李老师同样打算离开,他在班上亲口说教完这学期就走,说着更有意地深深看我一眼。
我选择把头低下去。
放学后赵翠翠却出乎意料地找上我,犹犹豫豫地开口问我能不能教她数学,班上只有我的数学最好,她的父母暑假想回来带她一起去打工,但她想继续上学,如果父母看到她学习好她就不用打工了。
我想了一下实话问她。
“你不害怕吗?之前你明明故意躲着我。”
赵翠翠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磕磕绊绊地说着理由。
“跟你玩我怕同村的小伙伴就不理我了,我不怕你,你根本没有传闻中的可怕,比如郑小韦就好好的,证明跟你一起玩不会遭遇不幸。”
我还是答应了她,去我家教数学吧,但是赵翠翠突然说她有一样东西落在家里,问我能不能陪她回去一趟。
大不了我不进她家就是了,反正在村里有山神的保护,他们没办法伤害我。
结果远远的看见赵翠翠家停了一辆白色面包车。
赵翠翠往前走了几步见我停下,回头对我。
“走啊。”
“我就在这里等你吧。”
心里的警惕心令我停在原地。
赵翠翠回头望了一眼又看看我,这时面包车上有陌生人走下正朝我们的方向来。
我转头就跑,却被赵翠翠从后背一把拽住头发。
“不准跑!白秀你就该消失去死!我的妹妹因为你没了,害得我奶奶现在偏瘫住进医院!”
赵翠翠的妹妹没了?
哦对,她家好几个弟弟妹妹呢,我这段时间消沉地啥都没去注意。
我尽量转过身去打赵翠翠,企图挣扎开,但赵翠翠常年做家里砍柴挑水的粗活,她对我来说简直力大无比,死死抓住我的头发朝前拖,再一次衬托出我是多么的弱鸡,数十年过得跟大小姐似的。
赵翠翠把我交到陌生男人手里,用大人般成熟的语气态度与那个人交易。
“剩下的钱呢?给我,我需要钱。”
陌生男人给她一个黄色信封,然后把我提起来夹在腋下带着朝面包车走去。
赵翠翠站在原地,从信封中掏出一沓百元大钞,嘴角上扬出大幅度的笑。
我大喊救命,期间有人路过,但无动于衷地转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走了。
于是我闭嘴不喊了,很快我就知道是谁要绑我了,面包车里还坐着失踪许久的舅舅。
他们用胶带捆住我的嘴,又在我的手腕脚腕缠了几圈,然后把我丢在后座上。
做完这些,舅舅催那个陌生男人快走吧,这地方邪门的很,天快黑了。
我安安静静地躺在后座,直到面包车开出村很远,舅舅才一副松口气的样子,继而主动跟我说话。
“死丫头也别怪我,非要怪的话那最该怪的人是你妈,你妹妹心脏快不行了,你是唯一能跟你妹妹匹配上的人,所以他们打算把你的心脏移植给你妹妹。
国外的医生已经约好了,关系也都打点好了,今晚就送你出国做手术,以后我们一家子也要搬到国外生活去了。”
我安静地听着,用我的命救周笑笑吗?
奇怪的是我心里并没有激起任何难受的情绪,就好像我已经是个失去感情的人。
面包车上高速后提高速度,打开的车窗,风声疾驰而过。
我第一次进城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车水马龙与亮堂的霓虹灯依然能够吸引走我的所有注意力,拥挤的街道上到处是光鲜亮丽的行人,比县城还要热闹千百倍。
两种不同的世界,我的心里难免产生巨大落差。
面包车停在路边,我亲眼看着妈妈带周笑笑从那座富丽堂皇如皇宫般的大酒店里走出,坐上另一辆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昏暗的车厢内,街道上的各种灯光不断照进来,又快速向后移动,开车的陌生男人从后视镜里看我几眼,对舅舅说话。
“这孩子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不哭不闹也太奇怪了。”
“管她呢,都到这里了还能出啥事不成?只要人没跑了就行。”
到机场时,我身上的胶布才被剪开撕下,扯得我皮肤生疼。
周笑笑穿着嫩粉的裙子与红色明亮的带花小皮鞋,指着我让妈妈看,嬉笑地朝我。
“姐姐。”
明亮宽敞的候机大厅里,周笑笑非闹着要跟我玩儿,妈妈哄她。
“乖,咱们不跟她玩儿。”
离登机只剩一个小时,忽然广播里响起城市上空遭遇雷暴层,航班即将延误。
“妈妈我困了。”
周笑笑困倦地打着呵欠。
雷暴层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散,周笑笑的身体经不起在机场长时间等待,于是妈妈决定把航班改签。
返回酒店的路中,下起大暴雨,车厢内格外闷,雨刷一刻也不停地刮着前挡风玻璃,哗啦的雨水依旧将视线冲刷地一片模糊。
开在前面的车忽然急刹车,红色尾灯亮起,后面的车也跟着急刹。
后座没安全带的我差点被惯性掀到座位底下去。
这时前面的车门好像被几个黑影打开了,妈妈惊慌地质问他们想干什么。
很快我坐的这辆车也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打着黑伞朝我伸手,他背后站着几个在暴雨中打伞的黑衣人。
“出来。”
我辨不明情况,于是听话地出去,那个男人虽然朝我伸手,却很快又把手缩回去了。
数把伞密集地遮在我的头顶,我被他们引着走向最前面他们开来的车。
一排刺眼的车灯透过雨幕,我才知道,他们的车直接把路堵死了。
他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