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伟这一趟东北之行，没有白跑。
查到了颜丙睿，是泾河市文家巷黑皮的表弟。黑皮只是外号，真名叫文勇。
黑皮是文剑被判死缓的主要翻供人。
现在，黑皮因其它罪名，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正在监狱服刑。
不由得邱玥、刘宏伟等人不联想，颜丙睿与马文韬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
这个事，有必要持续暗中跟进调查。
刘宏伟身穿便服。
依然开着那辆没有警车标识的皮卡车，急匆匆去老地方，等邱玥。
因为，他有重要消息，要告诉邱玥。
刘宏伟是第二支队队长，与黄海平平起平坐。
工作上，早就成功甩开了黄海平和聂胜利的架空意图。
这也是雷彪的意思。
但聂胜利鼻子长，眼线也多。
刘宏伟与邱玥谈事情，很少在电话中直接说事。
两人有个秘密地点。
每次要说重要事情，都会在那个地方会面。 以至于，双方只要听到对方说一句，“老地方见”，就明白了。
这个“老地方”，指的是原立华包装厂东侧，现在是塑胶有限责任公司的分公司。
一公里远的一处河边，荒滩。
滩头有一片小树林，比较隐蔽，可以停车。现在正是上班期间。
除了河边三两个钓鱼爱好者，没有别人。
即便有人看见了，以为是两个青年男女谈恋爱。
刘宏伟先到，坐在车里抽烟。
邱玥拉开车门，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
捂着鼻子，站在车门边说话，不肯上车。
刘宏伟赶紧将烟头掐灭，“大美女不止有洁癖，原来还有气味癖。”
邱玥犀利的眼神，剜刘宏伟一眼：“抽烟对身体不好。”
“要是将来爱上一个抽烟的男朋友，你怎么办？”
邱玥斩钉截铁的语气：“我绝不会爱上抽烟的男朋友！”
刘宏伟下意识地，摩挲了几下裤兜里的一包烟。
邱玥仰头看天，补充一句：“除非他戒烟！” 刘宏伟再次摸了摸裤兜里那包烟，很不舍的表情。
但烟却在他裤兜里被捏扁了，揉碎了。
“说正事！”
于是，刘宏伟小声告诉邱玥。
“我在火车站，看到颜丙睿了！”
说完，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照片。
“你看看，是不是这小子。”
邱玥快速翻看了一遍。
照片里，凌乱的发型。染着一头金发，尖嘴猴腮的脸。
手臂上，有纹身。
不是这小子，是谁？！
刘宏伟欣赏着邱玥弯弯的柳眉，问：“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陶明辉的死，与颜丙睿有关。马文韬一定会支付一笔费用，给颜丙睿。
“查颜丙睿的银行存款，也许能看出点什么端倪。”
“心有灵犀，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宏伟用眼角余光，偷瞄邱玥神情。
发现，邱玥没有反感“心有灵犀”这个成语。
心中一喜。
……
买凶杀人这件事，两人猜的，确实没错。
颜丙睿这次，正是为了那笔钱而来。
长途电话里催促了几次，钱没到手。
颜丙睿不放心，便悄悄跑到了泾河市催账。躲在宾馆里，给马文韬打电话。
马文韬慌的不行。
怎么能跑到这里来要账呢？被邱玥看见了，岂不要坏事！
马文韬向黑皮承诺过，事情办成了，给黑皮一万，给颜丙睿四万。
一共五万。
但是，马文韬最近手头紧，一下子拿不出五万元。
也不是拿不出五万元。
而是，钱都捏在老婆手里。找不到理由，向王静要钱。
马文韬家族经济条件，在泾河市算是不错的。有马氏家族宾馆，饭馆，中药铺。
马文韬退休的父母名下，有三个旺铺门面。
王静母亲名下，有一家当铺，一家蛋糕店。
这些店铺，其实都是马文韬的。王静当家。
马文韬的工资收入，门面租金，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账，做不得假。
全部都归王静掌管。
马文韬只能靠工作上的一些灰色收入，攒一些私房钱。
比如，发票报账，小金库。
又比如，之前的推荐就业指导费……
马文韬现在是公司总裁。三厂合并期间，大兴土木，大搞建设。
从马文韬手上经过的资金流水，没有一个亿，也有七、八千万。
但是，这些钱，从市财政手里，到聂胜利手里，再到马文韬手里。
层层盘剥下来，可操作的资金空间，已经大大缩小。
比如，预算中，新扩建的两公里水泥路面，中途，变成了四公里。
最后，又变成了八公里。
预算从几十万，到一百二十万，增加到一百六十万，最后结算总价，是一百九十八万。
翻了几番。
落到马文韬腰包里的钱，也就十几万。
小金库里的钱，自从邱玥知晓了情况之后，马文韬分文不敢动用。
这些年来，仅是孝敬给聂胜利的现金，就有十几万。
还不包括好烟好酒、金饰、古玩字画。
黑皮四人翻供要打点，黄海平及其手下要打点，第三监狱里要打点。
……
已经花空了马文韬的私房钱。
柴美丽倒没有花马文韬多少钱。
马文韬那方面功夫了得，柴美丽非常迷恋。有时候，还倒贴一些小钱，给马文韬用。
柴美丽多次逼着马文韬和王静离婚，同她结婚。
两人因此发生口角，被程雯雯听到了。
程雯雯的死，柴美丽自始至终没有动过手。但是，与之前弄死赵鸿飞的合伙命案，直接关联。
柴美丽无法置身事外。
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当马文韬提出，希望柴美丽拿五万元，堵黑皮和颜丙睿的嘴时，柴美丽无法推脱。
必须答应。
在柴美丽的思维中，认为马文韬是条硬汉。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已经囊中羞涩，又不能开口问王静要钱，马文韬不会向她开这个口。
柴美丽二话不说，拿出来五万元，给了马文韬。
这样，总算将颜丙睿打发回东北。
刘宏伟见到颜丙睿那会儿，颜丙睿正在火车站等车。
刘宏伟站在暗处，指挥站里巡逻的帽子叔叔，将颜丙睿请到值班室里问话。
颜丙睿身上，竟然没有携带大量现金。只有几百元。
钱呢？
去哪了！
颜丙睿心里，狡猾地暗笑。玛德！幸好我防了一手。
本来是防马文韬杀回马枪的。没想到，在条子这里起了作用。
颜丙睿此趟行程，也是悄悄做了周密策划的。
在他身后，还同来了另外一个弟兄。暗中替他盯梢，始终没有露面。
连马文韬也没有察觉。
一拿到钱，那个弟兄已经带着四万元现金，提前一个车次，回了东北。
颜丙睿则故意推迟了一趟车次出发。
区区四万元，对于有钱人来说，算不了大钱。
但对于颜丙睿来说，是巨款！
不容有闪失。
现在，钱不在自己身上。也没有人发现他私会马文韬。
颜丙睿有恃无恐，非常不配合问话。
帽子叔叔质问：“你来泾河市干嘛？”
“看表哥。”
“谁是你表哥？”
“黑皮。”
“看到了没有？”
“不让看。”
颜丙睿心想，与黑皮的老俵关系，是瞒不住的。
一查便知。
帽子叔叔突然问：“你是电工？”
颜丙睿吓一大跳！佯装听不懂。“我不懂电路那玩意儿。”
没人知道他懂电工。
村里人也不知道。那是他早年在狱中服刑期间，学的技术。
一直没派上用场。
“为什么在兴邦日化公司才干了十几天，就谎称父亲病重，辞工不干了？”
颜丙睿心想，条子果然不是吃干饭的。谎言这么快被识破了。
“打工太辛苦，受不了。就没干了。”
……
邱玥说，千万不能惊动马文韬和聂胜利。
这个事，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正面硬刚。
只能侧面悄悄调查，寻找证据。
只有找到确凿证据，才可以名正言顺，摆到台面上说话。
颜丙睿被放了，回了东北。
刘宏伟按照邱玥的提议，当即到几家主要银行查询。
查到柴美丽，一天前，有一笔五万元取款信息。
马文韬的帐户，在去年上半年的五、六月份，频频大额取款。
这几天没有异动。
没有查到颜丙睿和黑皮的银行账号有什么蛛丝马迹的变动。
刘宏伟和邱玥猜测，这小子，一定是提着四万元现金，回的东北。
但是，钱却没在身上。很有可能，被转移了。
过了几天，刘宏伟又委托上次帮过忙的东北同行，跟踪一下颜丙睿的存款情况。
不料，这小子也未将四万元存进银行，存折余额只有几毛钱。
黑皮的也一样，自从入狱后，就没有了异动，帐户余额只有几块钱。
刘宏伟灵机一动，又查了黑皮去年五月、六月两个月的帐户，都没有异动。
黑皮是去年六月份翻供的。
如果马文韬给了他一笔钱，银行帐户却没有显示。
刘宏伟不得不佩服，这两个年轻人，够狡猾。
索性再查一下三轮车司机，和二码头银行女员工。
六月份，他们翻供的那个月，也都没有蛛丝马迹。
邱玥猜测，这是狡猾的马文韬，用的都是现金。提前与他们打过招呼了，避免露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