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二码头，马文韬没有直接回家。又去了茶树丛河边。
打鱼的老头，正立在船头，忙着撒网。
马文韬一屁股坐在一片草地上，深呼吸一口河边清凉的空气。
思维陷入了沉思中。
如果那天晚上，老头的渔船停在这里，该有多好。
就可以将程雯雯的尸体，绑上大石头，将船划到河中央去，沉入河底。
闻不到臭味，还不用担心露马脚。
四单元101那套房子，呃！得收回来了。
想到这里，马文韬猛地站起身，回厂部。
马文韬将邱玥叫进副厂长办公室，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同邱玥谈话。
“程雯雯去世快半年了。文剑也已经被判了死缓，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你看，四单元101那套房子，是否可以尽快腾退，还给厂里。”
的确，人已经死了，罪犯也判了。房租已经终止，房子应该尽快还给厂里。
邱玥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推脱道：“这事与我无关，应该找程小英。”
邱玥知道，程小英不在家。
跟着蔡乾坤，去了外地游荡。不知流窜到哪里去了。
两拨人都在追查程小英的下落。到现在还没有下文。
在邱玥心里，四单元101，是作案现场。
冤案得以昭雪之前，这套房子不能动。
只要文剑那里喊冤有下文，说不定，这套房子就有重新侦查现场的必要。
必须留着。
但是，这一层意思，邱玥不能与马文韬明说。
邱玥只好说：“101现在成了凶宅，即便腾退给厂里，也没人敢住。”
事实的确如此。
凡是知道这段历史的职工，没人肯住这套房。
新来的不知情的工人，只要上过几天班，只要谈到房子，没几天，很快就有多嘴的同事，告诉他们实情。
那谁敢住！
就连急需婚房结婚的职工，宁愿住单人宿舍，也不肯住进两室一厅的四单元101。
但是，在马文韬心里，想法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可是令他胆战心惊的地方，一辈子不愿想起的地方。巴不得凭空消失掉的地方。
毕竟文剑只判了死缓，不是死刑立即执行的那种。
他可以不断地在狱中喊冤，申诉。
即便不喊冤，不申诉。只要文剑在狱中表现好，立功受奖，就有可能减刑。
若干年后，甚至有可能出狱。
哪怕没人肯住，只要早一点腾退，早一点变个样，重新粉刷一遍。
将现场彻底破坏掉，都能令马文韬心安一点。
看邱玥这个态度，是不想腾退。明显心有不甘，还想留着现场等翻案啊！
好吧！那就只有强行腾退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
二码头小学不上课。
实习生头一天下午都回家了，星期天下午会陆续回厂。
只有星期天上午，宿舍区里人少，相对清净。
马文韬自己没出面，叫耿波在食堂里，腾出一个小杂物间，准备用来堆放程雯雯的遗物。
耿波以前是黄包车司机。
马文韬当了副厂长之后，安排耿波去了销售部当销售员。
最近，将耿波调回厂里，当了后勤主管。
等于将后勤这一块工作，从办公室主任邱玥手里，分了出去。
成为一个独立的部门。
耿波找了一帮人，又叫了一个开锁师傅。
来到四单元101房门口，准备撬锁而入，换锁。
将程雯雯的东西，搬到食堂里去存放。
邱玥住在四单元102 ，程雯雯的对门。听到门口的嘈杂声。
心想不好！
马文韬要强行腾退，指使耿波来撬程雯雯的房门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一边脑筋急转弯，想对策；一边打开房门，出去。
阻止他们暴力腾退。
阳台外的歪脖子树下，开始有几个家属聚集，看热闹。
邱玥急中生智，大喊一声：“停下！你们停下！”
耿波笑嘻嘻地向邱玥解释。
“马副厂长说，程雯雯母亲程小英，同意腾退。”
“她自己没空来，只好我们帮忙了。”
这明显是谎言！大家都在找程小英，都还没有找到。
邱玥气得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缓慢说道：“我愿意换房住，从102搬到101。”
“容我一天时间！”
“明天星期一。我保证在上午的例会之前，将102房门钥匙交给你，这总行了吧。”
耿波一听，也不为难邱玥。
笑嘻嘻地说：“好的，邱主任，我知道了。”
“这事儿就这么办。回头，我向马副厂长说一声。”
耿波说完，叫一帮人就地解散。
耿波知道，这事自己没责任。
既然邱主任说要换房住，马厂长也没辙。只能同意。
难道，还能霸道地不允许她换房不成？
事情紧急！邱玥立马启程回市区。
新厂区有家属区。崭新的家属楼，正在修建中。
尚未完工。
新房子属于集资建房。按成本价购房，个人拥有产权。
邱玥也报了名，申请了一套。
同时，国家正在落实第三轮房改。主要针对已建公有住房，取消福利分房。
按成本价购买房屋，个人拥有所有权。
邱玥已经参加了新厂区的集资建房，不能同时在老厂区再占住房。
现在，如果想保住程雯雯那套凶宅现场，邱玥的新房，就住不成了。
也就是说，一个职工，只能申请一套住房。不能同时拥有两套厂里的住房。
这么一来，邱玥只能申请程雯雯那套凶宅，新厂区的房子，只能退出。
问题在于，即使保住了程雯雯那套房子，邱玥也不可能真的住进去。
突然之间，搞得自己流落街头，无处为家。邱玥苦笑了一下。
没办法。
现在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在新厂区附近，花钱买一套商品房。要么，先租个房，暂时住一段时间再说。
邱玥决定租房住。
正走在春熙路口。刘宏伟开着那辆皮卡车，在邱玥身后使劲按喇叭。
邱玥回头一看，见是刘宏伟，苦笑道：“要死啊！喇叭声刺得我耳朵起茧子了。”
刘宏伟掩饰不住偶遇邱玥的兴奋，问：“干嘛去？”
邱玥将早上的情况说了。
“我现在无家可归。我要租个房子，今晚就住进去。”
“否则，我要流落街头了。”
刘宏伟一听，两眼放光。
豪爽地说：“巧了！刚好有人委托我帮忙，将他家房子租出去。”
邱玥一听，有点惊喜：“这么巧啊！”
“上车！我带你去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