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爸爸车祸去世的时候,凌小妮八岁,凌程才五岁多。
在凌程模糊的记忆中,小时候他的家是温暖又充满欢声笑语的,可是有一天县里医院打来了一个电话,然后平日里可以轻轻松松把他抱起来举高高的人没了。
他初时不知道什么意思,可是看到家中摆着灵堂,有好多人来给灵堂中的棺材上香,他更不知道里面躺着的是爸爸,只看见妈妈红肿着眼睛跪在一旁烧纸,姐姐低声啜泣……
家里人来人往,他那时候只觉得心慌慌的,还不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奶奶告诉他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工,只要他乖乖听话爸爸就会很快回来了,凌程心里疑惑爸爸不是在镇上开面馆的嘛,他跟妈妈还常常去帮忙过呢!
凌爸爸入葬后的几个月,凌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嚎啕大哭的和凌妈妈说爸爸不会回来了,他没有爸爸了怎么办?
凌妈妈没说什么,只是给他捏了筷子喜欢吃的菜放入碗里,然后默不作声的吃起饭。她低头的时候凌程瞧见了她蓦然湿红的眼睛,他无措的看向一旁吃着饭的姐姐,却见姐姐早已放下了碗,不开心且难过的朝他喝道:“你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凌程顿时连哭都不敢了,委屈的咽着嘴里的饭,就算哭了也只是小声呜咽着。
“小妮,弟弟还小别吼他。”
凌程听见妈妈哽咽的声音,他愣愣的抬头,见凌妈妈一边扒饭眼泪无声啪嗒啪嗒的落入碗里洒在饭菜上。
“妈妈我……我不问了你不要哭……”他无措的绞着手,不安的向凌小妮求助,却见姐姐也在小声呜咽着,年幼无知的他直到这时候才知道他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凌爸爸去世后他们家度过了一阵悲伤寂寥的日子,生活才慢慢步入正轨, 可凌程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爸爸在镇上开的小面馆关闭了。妈妈现在只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把保险公司和肇事司机赔的两万多放存折里,用爸爸开面馆所盈利的钱取些出来买鸡鸭喂养。
家里的灯时常坏,妈妈会让姐姐或者他去请小叔来帮忙换,有些重活需要男的才能做,妈妈就会请两个叔叔和婶婶一起帮忙……
村里的婶儿和大姨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在背后说了些难听的闲话,有孩子的场合也不避着。
她们以为凌程不懂还和他开玩笑说,他妈妈还那么年轻漂亮以后应该会给他找后爸,如果妈妈另嫁他是留在爷爷奶奶家还是和妈妈一起到新家。凌程已经隐约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抱着爸爸生前给他买的推土机跑回家,也不理身后的小伙伴了。
他回到家里,妈妈正在给他纳新鞋,他委屈的向妈妈诉说刚才听到的话,还问妈妈会丢下他和姐姐吗?
妈妈抱着他怔愣许久,在他伤心的快哭的时候,才温声道:“不会,妈妈这辈子就守着你和你姐姐还有爸爸的这个家过。”
凌程记得当时听见妈妈的保证,他开心极了想着妈妈才不会丢下他不管呢!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妈妈好像一夜之间会了好多东西。安电灯泡,装水笼头修水管,屋顶漏水了会上去铺瓦补瓦,还会赶牛下地犁田……明明这些以前都是爸爸才会的,而妈妈只需在一旁看着,有时给递个东西就成了。
凌程快六岁的时候,有个不认识的婶婶带着个陌生的叔叔上他家,还拿了些爸爸还在时才有的糖果来。
他其实很馋,可是牢记妈妈叮嘱的话,不捡别人扔地上的东西吃或者舔,更不许拿陌生人给的东西。
妈妈看他只瞄了一眼就转回目光,欣慰的让他去叫奶奶和两位叔叔婶婶过来。
凌程乖乖的去喊人,凌妈妈给了他一毛钱,哄着人到外面玩。
不知道那次大人们都聊了什么,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不认识的婶或者阿婆带着陌生叔叔上他家了。
凌程的爷爷是村里小学的一名老师,在凌程满七岁时便与凌妈妈提议让他早点到学校读书。凌妈妈是从县里嫁过来的,读过初中毕业的书,也考虑到读书赶早不赶晚,就把还想赖在家玩的凌程送去学校了。
凌程不想上学的原因是怕学校里的小朋友知道他爸爸没了就不和他玩,就像在他家对面隔着条小河的吴昊天一样,虽然他们只冷战了一天不到。
等到了学校他发现也不是那么回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爸爸不在了,知道的也还是喜欢和他玩,有几个开始还会问他怎么没爸爸,被吴昊天给镇压过去就没人在意了,后来凌程慢慢的释怀了。
凌程上二年级的时候,他和吴昊天、刘子涵还有几个小伙伴放学回家的路上。远远的瞧见他家门前坐着两个叔叔和一个阿姨,坝上还停着辆小绿卡。
他们原本是坐着的,见凌程回来了都起身到他面前来,其中之一的叔叔还抚摸了下他的脑袋,阿姨还进他家里拿了大袋糖果分给他和其他的小伙伴,其中他得到的最多。
后面凌程才知道这是他的大舅大舅母和小舅。
随着凌妈妈娘家人的到来,又大手笔的出钱帮他们家的小瓦房建成了一层高多半层的楼房,村里的闲言碎语慢慢的变少了,又变成了原来凌妈妈是有钱人家女儿的八卦等。
凌程初二的时候,他们家发生了件事,让凌妈妈改变了要一直窝在有凌爸爸存在的故乡的想法。
他的姐姐被霸凌!那时候智能手机刚普及,姐姐在学校里的电话亭打电话回家,和妈妈说些在学校的日常,最后憋不住哭声的向妈妈倾诉,她想回家了。
姐姐在县里读书,要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凌程在镇上读初二要初三后才补课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家。他看着妈妈握紧手机,明明心疼的眼眶泛红,还是尽量温着声音安抚姐姐情绪让她不要害怕和多想,不想上课就跟老师请假一切都有她在。
等安抚好姐姐结束通话后,妈妈快速的打电话给县里的舅舅,把事情简单说一下后,让他到学校里去看下姐姐顺便和学校的老师了解下情况,她现在马上出发到县里去。
凌程本想跟着去,但是被凌妈妈制止住了,说他第二天要返校。
望着凌妈妈薄薄的背,凌程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希望自己快快长大。
凌程不知道事情最后解决得怎么样了,只记得姐姐最后转学到市高中。
他还记得再次见到回家的姐姐时,想着人瘦了好多,他的姐姐以前明艳大方,现在却微驼着背,眉眼间带着股忧虑,怎么会这样呢?
姐姐去市里读书,妈妈把家里的鸡鸭各送了几只给婶婶两家,其余的和喂养的两头猪一起卖了。给凌程留了生活费,再把家里一切安排妥当,与奶奶他们交代了下。托舅舅的关系在县城里的人流中心盘了个店面,开了间生活和学习的日用品商店。
凌程是看着妈妈一路一步脚印的走过来,到连着开了三家连锁大超市,其中的辛酸苦涩自是不必说。
他想着等他长大有能力后,一定要让杜女士,他的妈妈不再那么辛苦了,做妈妈和姐姐的后盾与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