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已咳太厉害了,香蕉牛奶喷在身上,中控台上溅出星星点点。
思庭樾扯过两张湿纸巾,他不嫌脏,一手略微捏起女孩子的裙摆一角,另一手擦裙子上的污渍。
“小孩儿的饮料,谁会跟你抢?喝这么快干嘛?”
小孩儿的饮料。还不是你买的吗?
“……”女孩子双颊涨得通红,慌忙指着中控台,“车,车弄脏了。”
思庭樾今天开的是宾利。
白未已不懂车,但从精致的真皮内饰能知道思庭樾的车肯定巨贵。
“不用管,车不重要。”思庭樾压根没管车脏不脏,专注地擦她的身上的香蕉牛奶,“你看看,裙子全脏了。”
“我回去换。”她的话落,一张抽纸递到她嘴边,耐心帮她擦掉嘴角的香蕉牛奶,思庭樾磁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嘴也擦一下,擦干净告诉我,方大强的事儿,所有。”
他按下宾利启动键,车像一头银色的猎豹,钻入夜色中。
霓虹灯亮起,似梦似幻的颜色,五彩像素似的倒退。临大校园被甩得很远。
白未已深吸一口气,缓了缓,“你怎么知道方大强?”
“呵,人渣一个,月前到我公司楼下拉过横幅,看守所一日游。看来还是便宜他了。”谈起方大强,思庭樾的声音透出肃杀的冷意。
世界上就有那么巧的事。
白未已:“方大强找你麻烦,是因为方家村拆迁的事?”
“嗯。”
这些年听过方家村拆迁的事儿传得人云亦云,今年年初听说尘埃落定,方家村的地被一家大企业买下了。白未已不笨,她反应了几秒,便知道村民嘴里盛传的大企业是思庭樾的。
这是她第一次,具象化感知到思庭樾的能量有多大。
“你没受伤吧?”
白未已的视线斜斜落在思庭樾踩油门的右腿上。这股视线过于直白,思庭樾感受到它的热量。
他的话夹带真情实感,浅浅“嗯”一声,“保镖把他按住了。区区方大强,他能把我怎么样?”
宾利在红灯前停了下来。男人冷峻的下颚线被前车刹车灯映红,白未已不敢看他的表情,她别过脸,假装战略性很忙。
胳膊越过中控上方,按在她的颅顶,思庭樾揉了两下,故意把她头顶揉成乱乱的鸟窝。
“你不用担心我,你说你自己的事儿,我听着。”可能怕女孩子不肯说,他又添了一句,“天大的事,我都能帮你顶着。”
白未已缓缓偏过头,朦朦的眸子看向他。这一瞬,她心中生出了一种实感:原来有人撑腰是这样的。
她像是一只倒霉遇雨的小鸟,在大片乌云下没头没脑乱飞。在她即将用尽力气时,有双手打开一扇窗,招呼它:“喂小鸟,快进来避雨。”
她只好钻进这方温暖干燥的地方,舒服地不想出来。
于是,白未已告状小孩一般,“思庭樾,方大强他欺负我”,话甫出口,委屈暗潮般姗姗来迟。
女孩子眼睫微湿,鼻音不自觉加重。思庭樾仿佛看见女孩子卸掉身上并不存在的一身铠甲,空余一副破碎伤痕的躯体。
不知不觉来到枫凛山。
思庭樾在山道上寻了一处开阔之处,停下车。
他用几张干净的抽纸换走白未已手里湿哒哒的纸巾,拨开她汗湿的刘海,女孩子光洁的额头一览无遗。
“小白,只有你跟我说,我才能帮你解决。方大强左右不过村头地痞,他一个小脑萎缩的玩意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信我,哪怕方大强骨灰潮了,咱们都会活得好好的。”
白未已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原来端方持重的思总也会骂人?”
思庭樾端详她,还能打趣,心态不错。
他嘴角折出笑痕,尽量让话题显得不那么沉重,“喂,咱们临大数学系高材生,能不能别偏题?高考作文是不是没拿几分?”
“那你大错特错了,我高考语文140呢。”
“这么高?清北瞎了吗,这都不八抬大轿请你进京?”
白未已泄气,“各科分数都很高,除了数学61分……我是被调剂到临大数学系的。”
“……”
全景天窗外,夜空中的星辰反射荧光。
座椅靠背调到舒服的位置,两人半躺着,仰望星空。
车内播放着古典吉他乐,厚重的琴弦颤动,似乎蕴藏某种神力。接下来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从之前延夏偶遇方大强言语骚扰白未已的描述中,他猜得一二。
唯有一点,他没想到。
方大强发现了无名河边的弃婴。
白未已捏了捏手指,斟酌片刻,“所以,他把‘救命恩人’挂在嘴上,也没说错。”
思庭樾二话不说,曲起手指往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个爆栗。
“嘶……”完全不设防地被男人偷袭。
“救命恩人是没错,但也就是字面意思了。方大强凭借这事儿,自我运作一番,又是上报纸又是被电视台采访,他得了多少好处?”
这是白未已全然没想过的。
思庭樾:“白城十佳好市民和最美白城人,光是这个奖,他到手10万奖金。村里对他也有相应的奖励。他通过你,给自己立了光鲜靓丽的人设,他把自己包装得那么好,一定获得了不少利益和好处。”
“白未已,你和他早就两清了。你并不欠他什么。”
两两相望须臾,彼此视线衔住,复又分开。
思庭樾再次抬手重重揉了把她的头,语调软到无以复加:“福利院要搬了吧?下次你回去,我陪你一起。”
“怎么联系我,知道吗?”
“发微信。”白未已老实巴巴地说。
“哦~你不说我还以为你用的是老年机呢。”他又很傲娇地抬了抬下巴。
“……”
“每天都要发。”
“啊?”白未已疑惑地看他,讷讷道,“我又没给你打工,还得打卡不成?”
他公司的HR,不仅仅没录用她,还言语侮辱了她。
思庭樾假装不高兴:“翻旧账?不然我明天去找被辞退的秦芳,让她给你磕一个?”
“那倒不用。”
“你放心,我心眼小得很。秦芳在白城难混了,我让程酩给其他公司打过招呼,没人敢用她。”
“你…是在帮我出气吗?”白未已认真地看他。
车内光线暗淡,明暗勾勒出思庭樾流畅的下颚线,她的视线又往下悄悄看去,他的喉结棱角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