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把那只小狗养在了自己以前住的卧室里。
每天自己都会进去喂给小狗一些吃的,但每次从房间里出来后,脸色都不太好,情绪不高。
林姨对程郁这样的状态感到有些疑惑,却也没多想。
宁暮舟把小狗送给程郁过后,就没再过问过。
他对程郁像以前一样黏着自己感到很满意。
很多东西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都在慢慢改变。
宁暮舟时间比往常早些回到别墅,见门后没看到会在客厅的程郁,轻轻皱了皱眉。
林姨站在一旁,眼观鼻鼻关心的说道:“小郁刚才上楼了,这个时间应该是去给小狗喂食。”
宁暮舟点了点头,迈步上了楼,视线留意到那没关紧,留着门缝的房间,碰到卧室把手上的手缩了回来,朝着程郁原来的房间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了狗叫声,几声之后就没了声响。
修长骨感的手轻轻推开房门,房内背对着蹲在地上的程郁似乎陷入了什么,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程郁目光紧紧盯着笼子里的小狗,清澈透亮的眸子眼底多了几抹黑色的不明情绪,就像被什么网住了一般。
程郁伸手打开铁笼,把那只几个月大,软乎乎的小狗拿了出来,这只小小的狗似乎对面前这个天天喂食的人很亲切,并不害怕程郁,乖乖的任由程郁拿出,没有反抗,也没有警惕的吠叫。
程郁双手握着小狗,把他抬到自己眼前,之后,松开一只手,缓缓的覆在了小狗的脖颈处。
逐渐加力。
这个时候,那只小狗才察觉了危险,拼命的扭动身子,奋力吼叫着。
程郁用另一只手握着小狗的嘴巴,把小狗按到地上,手上还在不断用力,狗的后爪乱抓着程郁的小臂,抓出一条条有细细血色的红痕。
“你在做什么!!!”
骤然,低沉隐含怒色的声音响起。
程郁刹的松开手,被情绪魇住的神经回过神,转头看着宁暮舟,怔怔着低喃道:“哥哥……”
被程郁放开的小狗,急急微弱叫着,过了会,惧怕什么一样贴着尾巴钻进了笼子。
宁暮舟看着这样的程郁,这样自从失忆以后,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过这样一面的程郁——有暴虐因子的程郁。
那是只有过去的程郁才会存在的。
那个曾经虐杀过自己同胞的程郁。
那个曾经囚禁过自己的程郁。
——暴虐,行为乖张狠戾模样的程郁。
宁暮舟第一次这么清楚且明确的意识到一个问题——也许程郁从来没有变过。
宁暮舟冷沉着,目光冰冷地凝视着程郁。
再一次重复道:“你在做什么!”
冰冷的视线像尖刃能把人刺伤,程郁直起身子,目光轻颤,伸手去拉宁暮舟的手,却被宁暮舟狠狠拍开。
程郁着急道:“哥哥……”
“你最好给我个原由,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依旧固执的去拉宁暮舟的手,“哥哥……”
宁暮舟猛的甩开手。
“回答我!”
程郁低着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眼睛上蒙着一层水汽。
宁暮舟见他依旧不说,狠色道:“不说,很好,嘴倒是硬。”
忽地,低着头的程郁弯下腰蜷着身体倒在了地上,房间内白檀的味道充斥着每个角落,不留余地。
这是程郁第二次再次感受这样的恐惧感,仿佛跌进了无底的空洞,只能不断下沉,挣扎徒劳般的无力和窒息。
难以呼吸,浑身难受,全身冷汗往外冒,如潮水似的一浪又一浪。
程郁艰难的伸出手,去够宁暮舟的裤脚,拽着,抬起脸,看着站着的程郁,恳切道:“……不……要这样……”
宁暮舟俯视着倒在地上的程郁,注视着那双泪水不断窜出的眸子。
心里的某个位置被扎了一下。
不久后,等信息素散去,宁暮舟把地上的程郁拉了起来,冷声道:“理由。”
程郁眼睛红红的,泣声着:……我……讨厌它……”
“什么!”
“为什么讨厌?”
“……我……不知道。”
宁暮舟冷笑着:“不——知——道,宁郁,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是。”
“虐杀,趣味。”
“在我面前伪装得乖巧懂事。”
程郁哽咽嘶哑道:“我没有哥哥……我没有这样的……”
“撒谎。”
“不是这样的哥哥……”
程郁说着,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水泽。
“……我只是……不喜欢它……”
“不喜欢就要掐死吗,宁郁。”
程郁直视着宁暮舟,低哑哽声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哥哥……你不……”
“满口谎言。”
程郁无措又无力地看着宁暮舟,他不知道要怎样说才能让宁暮舟相信,他很难受,很难受,很难受,只能试图挽留般抱住了宁暮舟,下巴抵着宁暮舟的肩膀。
“哥哥……你不要这样好吗……求……你了,我没有觉得这样好玩……我只是很讨厌它,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
“哥哥……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求你了……”
程郁不停哭着说,把宁暮舟的衣服浸润了一片。
宁暮舟双手垂着,任由程郁抱着自己,眼睛里情绪晦暗不明。
过后几天,两人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连林姨都敏感的察觉到了。
热恋的情侣吵一吵,这很正常。
林姨想着。
这几天,天气阴沉了下来,有好多天,太阳都没有冒头了。
宁暮舟今早从别墅出来,拉开车门坐上车,视线就注意到了后车座上的信封。
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上看到了宁暮舟手上的东西,立马冷汗直冒得着急道:“执行长,抱歉,是我的疏忽。”
宁暮舟脸色入场的拆开信封,冷冷道:“去千茶道。”
“是。”
车子没有如往常一样驶去H区,而是停在了一处比较低调的店门前。
宁暮舟推开车门,缓缓走了进去。
201号茶室。
宁暮舟视线扫过门牌,推开了门。
千茶道,顾名思义为品茶。
房间空间不大,典雅脱俗,放着一张古朴的木桌,桌上是一整套茶具,空着位置的桌面上摆着正冒着热气古色古香的杯子。
可以看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宁暮舟坐在椅子上,眼神申视着对面坐着的人——北维塞高级机构C901副级决策者。
——同时还是北维塞C901培养者的负责人,可以说是程郁与宋寂淮的老师。
——林崎。
不对,应该是曾经。
前段时间,H区收到的消息是这位从C901卸任了。
深得厚望,荣耀加身,却突然决定离开。
正是出乎意料。
林崎透过薄薄的镜片同意注视着对面的人,有些细纹的眼尾弯了弯,笑着道:“H区的执行长果然不同一般。”
宁暮舟勾了一下唇角,“说笑了。”
虽然是北维塞的人,可也是自己的长辈,宁暮舟客气直接开门进山道:“您来中伦亚的目的是什么?”
他可不会认为这人来这是来瞎晃悠,养老旅游的。
如今,两国冷战,形式僵持,虽然卸任,却突然来到对国,目的不会单纯。
林崎很欣赏这位年轻人,虽然心思深,情绪不表于面,但可以看出他很优秀,不过这开门进山倒是令他没想到,他也不拐弯抹角,“我的目的很简单。”
“来这跟你聊一个人。”
宁暮舟眯了眯眼,冷沉着:“谁?”
“程郁。”
这两个字如硬石落入湖水,平静无波水面上层层粼粼波纹散开。
林崎接着道:“如果不是有一次意外看见,我都不知道他竟然在你身边。”
宁暮舟皱了皱眉头,眼神深长。
“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他的身世吗,他如今没有记忆,你应该是不知道吧。”
“我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是在一处小城里肮脏杂乱的街道角落。”
“他的母亲是一位神经病者,至于他的父亲是谁,恐怕即使他母亲大脑清醒也是不知道的,怀着他的时候,已经精神失常,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那栋精神病院后来我去查过,条件恶劣,医生与患者关系混乱,他母亲又是omega,可想而知。”
“后来,他的母亲就生下了他,精神病院的人本来不想留下他,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还是被留了下来,他有四年的时间是住在精神病院,五岁的时候,他疯癫的母亲带着他逃离了那家混乱不堪的医院。”
“精神已经不正常的母亲根本无法照顾年幼的他,他只能带着他的母亲住在街上的某个黑暗脏乱的地方,年纪又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去街上讨吃的,很多时候还要从狗盆了抢食,还要照顾精神失常的母亲。”
宁暮舟静静听着,脸色沉沉,心口想被什么拧住了一样。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街上这样过了一年,小小的,十分瘦弱,全身脏泥一片,被狗咬的满身伤痕,一双眼睛却亮闪闪的。”
“我把他们带到了北维塞首都,让人给他做了一个基因检测,检测结果表示让我十分意外,后来,他就成为了C901培养者里的一员,我把他的母亲带到了首都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
“一年后,治疗有了很大效果,他母亲神智恢复了些,却没想到,就在不久后……跳楼自杀了。”
林崎说完,抬手抿了一口茶,目光沉静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