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姚玄已将她外衫除去,露出银丝软甲。
姚玄未料到姝儿身上竟然穿着这么一件武林至宝,惊艳之余,他的心绪更加激动,伸手去摸宝甲,想知道这薄薄一层软甲为何能挡刀枪剑戟。
姝儿见他分神,忙运气解穴,可惜姚玄的功力在她之上,短时间内,她根本就冲不开。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际,门外有人来报:“殿下,司徒翊回来了,他说有紧急军国要事,要求见殿下。”
姚玄豁然转头,看向房门,又惊又喜:“司徒翊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瞧他神色匆忙,应该是昼夜赶路,他原是要见太守,得知太守醉酒,而您如今在府上,便说见您更好!”
“好!”姚玄只觉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那么顺遂:“你先将他请去正堂,让他稍候一炷香的时辰,本王更衣之后马上就去见他。”
姚玄轻抚姝儿的脸,志得意满地道:“此次濮阳之战,司徒翊为本王立下了大功,本王不得不去见见他,你乖乖的在这里睡一会儿,等本王回来。”
姝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比刚才跳得更快了,司徒翊...他已经脱险了?还来了这里?
“殿...下。”门外的小吏并未奉命离去,而是用颤巍巍的声音道:“司...大将军说...说...他等不了一炷香的时辰,他现在就要见你。”
姚玄惊觉不对,他连忙从床上爬起,然后弯腰捡起被自己丢在地上的佩剑,警惕道:“本王还未更衣,如何见他,你让他在正堂等着,本王即刻便去就是。”
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外面有兵器碰撞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阵沉闷的惨叫声陆陆续续的传来,姚玄握紧了手中的剑。
兵器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姚玄急速的爬上床,将姝儿扶起,在她耳边道:“外面的情况不对劲,像是有人兵变,若兵变那人是司徒翊,你便装作是独孤静,独孤静是司徒翊的小师妹,他向来疼爱这个师妹,绝不会伤害她,但你与独孤静毕竟不同,今夜蒙混过关之后,还是要想办法逃出去。”
“若不是司徒翊,而是旁的人反叛,你就告诉他们你是赵睿之女,是被我掳过来的,你身份特殊,加之又是被我掳劫,他们一定会将你送回邺城,作为我行为不端的罪证,而我父皇是绝不会伤害你的。”
姝儿没想到紧急关头,姚玄竟然还想护住她的性命。
姚玄拾起地上的衣裳,扔到她面前:“你长得太美,若是衣衫不整,只怕没几个男人能克制得住。”
姝儿迟迟没有动,他才想起这位美人是被她点了穴道的,他伸手想要为她解穴,可又怕她穴道解开之后会用武功对付他,若是腹背受敌,他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
所以犹豫了一瞬,他还是没有给她解穴道,而是帮着将外衫披在身上,他从未服侍过人穿衣服,动作十分笨拙,穿了许久也只是将胳膊给套进去,腰间的束带还未来得及系上,厢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姚玄拔剑出鞘,用剑尖挑落了床幔,将姝儿隔于幔帐之后,然后拿起桌上的烛光照了照闯进来的人,那人气宇轩昂,丰神俊秀,不是司徒翊是谁!
司徒翊对着姚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儒雅一笑:“臣有军国要事要告知殿下,殿下不该贪恋温柔乡而拒不见臣的。”
姚玄见司徒翊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英气逼人满脸愤怒的男子,另一个是独孤静的姐姐独孤雁。
姚玄见独孤雁来了,第一反应便是她是来救妹妹的,而司徒翊这般全然不顾礼节的闯进来,想来也是为了独孤静而来,想到这里,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对司徒翊道:“是本王疏忽了,自然是军国大事最为重要,本王这就随你去正堂。”
司徒翊摇摇头:“现在倒也不急了,左不过是太子殿下与刘氏勾结贪墨军饷的账簿而已,殿下明日再看也不迟!”
姚玄目露喜色:“你得到账簿了?”
司徒翊点头:“得到了,不过因为来的匆忙,臣只带了誊抄本,并未将账簿带来。”
姚玄见司徒翊神色冷峻,误以为他是为儿女之情而生气,忙道:“这些年独孤氏几次败于段氏的铁蹄之下,失去了大量牛羊,族人也是过得苦不堪言,父皇不想见他们互相残杀,就想着将独孤静许配于我,让我成为段氏和独孤氏的女婿,方便左右调停。”
司徒翊眼神更冷,独孤雁的目光也是充满恼恨,姚玄只得硬着头皮道:“不过司徒兄可以放心,我知你与独孤静青梅竹马,定不会断人姻缘,我会立即书信给父皇,让他取消这门亲事。”
“独孤静与你的姻缘,是陛下和独孤豹定下的,臣无意干扰这门的婚事,二位成婚之时,臣也会派人送上重礼。”司徒翊将目光转向床幔:“只是床幔后的这个女子并非独孤静,还请殿下切莫太过亲近。”
姚玄糊涂了,这司徒翊一路杀进太守府,不为取他性命,也不为救独孤静,难道是父皇知道了他与屠各部密信勾连之事,所以特意设下此局,要司徒翊将他除掉?
姚玄想着司徒翊既然能破门而入,那整个西院应该已经都被他掌控了。
姚玄心里盘算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司徒翊,黎阳太守府虽非铜墙铁壁,但也有百来位府兵,你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走进来的?”
司徒翊道:“臣与太守也算是忘年之交,平日里常来常往,府里小吏见我来了,一贯都是笑脸迎人,只是今日不巧,太守醉酒,府里长史便安排了臣在东侧厢房暂住一晚,臣还未睡下,就听说殿下来了,正想找殿下喝酒,又听说静儿被抓了过来,殿下去了西院照看静儿,臣越想越不对,静儿明明被我安置在别的地方,今天下午还和我在一起,怎么突然就被抓了,想来是有人冒充,怕殿下被人行刺。”
果然如姚玄猜测的那般,司徒翊不过是想办法阻断了西院与外院的联系,并未真正掌控整个太守府。
姚玄坐到桌子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你深夜来访,还杀了院子里的护卫,究竟所为何事?”
司徒翊突然丢掉手中佩剑,单膝跪地,对姚玄道:“黎阳太守乃是开国功臣,功勋卓著,陛下虽待之如亲兄弟,但心中对他也是有所猜忌的,监察院总指挥使与家父是至交,曾酒后醉言,说这黎阳太守府里到处设有监察院的暗卫,以防太守有不轨之心,臣既有事要与殿下商讨,为保万全,不得不先处置了府中侍卫。”
姚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茶,司徒翊的话真假难辨,但父皇确实忌惮郝杰功高。
司徒翊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跪在地上。
待半壶下肚,姚玄才放下茶杯,走到司徒翊面前,将他扶起,赔笑道:“将军做事谨慎,处处思虑周全,倒是本王心胸狭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将军...司徒兄不要放在心上。”
司徒翊转头,独孤雁从行囊里拿出一本账册递给姚玄,司徒翊道:“这账本是臣让军中粮官在接收军粮时如实记录的数量,上面有押运官的画押,每一笔都有据可查。”
姚玄翻阅账簿,发现账簿上许多应收粮饷与实收的不符,而少的那一部分也写明了欠多少多少担,他不解:“你这账簿记法倒是新颖,既然粮饷数目对不上,为何那些押运官肯在上面画押?”
司徒翊道:“粮草数目不对,臣有权不签收,若是军中因此无粮,罪在他们,臣派人将道理与他们分说了清楚,然后告诉他们,数目不对,许是调度问题,他们只需写清楚实送了多少旦粮食到军中便可,那些官员不敢担责,便纷纷画押。”
姚玄看着账簿,赞道:“威逼利诱,恩威并施,妙!”
司徒翊道:“太子贪墨军饷虽会惹恼陛下,但对陛下而言不过是小节有失,未必是能撼动他的太子之位。”
姚玄将账簿卷起,握在手中,踌躇满志地道:“扳倒太子本就非一日之功,更何况,大哥贪墨军饷,导致军心涣散,这才败给李誉,这么个大帽子扣上,也够他难过一阵子了。”
司徒翊摇头道:“殿下所言差矣,太子确实贪墨军饷,但他所贪之数并不能左右战局,更遑论引得军心溃散。”
姚玄收敛笑意:“本王知道,本王不过是想将事往大了闹。”
司徒翊淡淡道:“臣的意思是贪墨军粮不足以撼动太子之位,但太子不遵皇命,将濮阳城墙的修筑款项中饱私囊,导致濮阳城墙年久失修,被雨水冲塌,导致全军溃败,两罪齐发,这才是真正能扳倒太子的利器。”
姚玄眼睛发亮,情绪激动,看着司徒翊,语无伦次地道:“你是说...你是说...大哥他...他连工部拨的修城的银子都挪用了?”
司徒翊谦卑地道:“臣虽不解太子为何这般爱财,但这些年他贪墨的银两数额之巨,确实让人瞠舌,我大齐富庶,国库充裕,所以陛下并不看中银两,对太子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但此次兵败,全因太子敛财而起,想来陛下定会盛怒,不会再姑息养奸。”
姚玄看向司徒翊,夸赞道:“你这是将兵败的罪责全都推到我大哥身上?真是好心机,好谋算,难怪狄章整日防贼似的防着你们父子!得你们父子二人相助,本王何愁大业不成。”
司徒翊笑:“臣不过是为求自保,更何况臣所举证之事皆是事实,并无蓄意构陷太子。”
姚玄故作惋惜地道:“大哥贪财,做下此等糊涂事,导致濮阳数万将士牺牲,本王心里也难过得很。”
惺惺作态了一番之后,姚玄问司徒翊:“本王什么时候能拿到太子挪用修城款项的账簿?”
司徒翊看了眼床帐,对姚玄恭敬道:“臣有一事,需密奏殿下,还望殿下借一步说话!”
姚玄早已不再猜疑司徒翊,他看了眼神门口站着的独孤雁,一直也不明白司徒翊为何带着她来太守府,但她毕竟是独孤豹的女儿,也许是有些事,司徒翊不想当着她的面说,便允了。
司徒翊将姚玄拉至窗下,然后在他耳边秘语了几句,姚玄豁然转头看向床榻,司徒翊又说了几句话,姚玄额头已经蹭蹭出汗,最后,司徒翊在姚玄耳边轻声问:“今日之事这般了结,殿下觉得如何?”
姚玄脸色发白,轻声问:“将军当真可以拿到解药。”
司徒翊在他耳边回道:“得罪殿下对她不利,臣有信心。”
姚玄连忙点头,司徒翊再次跪倒在地,看似惶恐,却字字铿锵:“臣今日擅闯王爷住处,还杀了王爷侍卫,实是罪该万死,还请王爷降罪”
姚玄脸色惨白,却强颜欢笑道:“今日之事,原是本王鲁莽,本王虽然钟意孤独家妹子,但这般强抢为妻确实也有失皇子气度,本王汗颜,今日司徒将军冲入太守府中,虽杀了府中侍卫, 违了礼数,但却是为了劝谏本王,忠心可佳,何罪之有。”
司徒翊坚持自己有罪:“王爷宽厚,但臣确实以下犯上,还请王爷降罪。”
姚玄再次将司徒翊扶起,嗓门奇大地道:“此事错在本王,还好将军及时赶到,不让本王做下错事,怠慢了独孤部,还请将军和独孤姑娘将静儿带走,本王既真心倾慕与她,自然是会按着礼数迎娶她过门。”
司徒翊对姚玄作揖,大声道:“既如此,那臣就先将静儿带走,待王爷择了吉日,再来迎娶。”
姚玄连连点头:“好,好,就这么办!”
司徒翊走到床帐前,伸手拉开帘帐,见姝儿云发凌乱,衣衫不整,眼角的泪水半干未干,明明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一种无可抑制的愤怒所震动,手上青筋暴起,脸色也白得骇人。
姚玄见司徒翊呆站在榻前,以为有什么不妥,心中忐忑:“司徒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