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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攻克奠边府(1 / 1)


1954年5月1日,武元甲向奠边府前线将士发布总攻命令。

第308师从西和西北方向,第312师从东方向,第316师从东南方向向奠边府中心区压进。第304师部队仍然执行分割奠边府与航站间法军的任务。在总攻击中,东部为主攻方向。

当日天气晴朗,越军阵地上红旗招展,各师团向前沿运动,炮兵分队也揭开了伪装,由人力拖拽向前推进。

日近黄昏,越军的大炮开始轰击法军阵地。天色擦黑,约晚间8时前后,战斗全线打响。法军前沿阵地遭受越军炮火猛烈轰击,越军战士前仆后继扑上前去。E4高地上,第316师的战士和法军展开了白刃拼杀战。

奠边府东面五个山头上,法军防御总兵力只有四个不满员的混编营了。尽管预有准备,法军几个重要的前哨阵地还是丢了。越军第316师的第98团迅速攻占了重要的E1高地,在法军东部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

第312师进展顺利,第209团在团长黄琴指挥下摧毁了楠云河东岸法军的505高地和505A据点,很快攻占了北部的D1高地。

法军阵地H4、E2受到严重威胁。根据防御预案,法军预备队实施了反击。到次日天明时分,越军进攻势头缓了下来。

德卡斯特里急电科尼,报告奠边府危在旦夕,必须抽调成建制的伞兵营才能扭转危局。

科尼即向纳瓦尔转述奠边府的要求,并报告说,他已经下了最后的决心,把身边最后一个伞兵营投到奠边府去。当天(5月2日)深夜,一个整营伞兵朝奠边府飞去。在奠边府上空,载人飞机和载运空投物资的飞机搅在了一起,直到5月3日凌晨1时许,才投下了107人。而在当日白天的战斗中,法军共伤亡了420人。

奠边府法军阵地上,没有一辆车可以动弹了,最后一辆吉普四脚朝天躺在炮弹坑里。法军的圆形阵地直径不过1000米,法军陷入绝境。

5月的北京,柳色如烟,春光如潮。中南海居仁堂解放军总参谋部,代行总参谋长职务的粟裕将军关注着奠边府战场。

粟裕于1951年10月任副总参谋长。1952年底,代总参谋长聂荣臻操劳过度,住院治疗,粟裕接替聂荣臻主持总参全面工作。奠边府战役从准备到展开,再由紧缩包围到连续三个阶段的进攻,都在粟裕的掌握之中。韦国清是粟裕的老部下,彼此非常熟悉,此时更是电报交驰,细节必报。

为了掌握好奠边府战况,总参作战局成立了一个专门小组,由张清化、雷英夫、邓汀、巫志远等人组成,每日研究来自奠边府前线的电报,提出作战建议。

1954年4月30日,粟裕致电韦国清,通报情况:

法军从中寮抽调7个营集中色诺,由法国本土空运2个营集中河内,另在芒夸地区集中3个营以上,总计敌人的机动兵力已达12个营左右。敌人兵力集中,估计今后行动最大可能:以伞兵2个营空降我后方交通线要点,切断我军补给,捣乱后方,并协助奠边府、芒夸之敌,解奠边府之围,使我军作战功亏一篑。越方除应注意南边之敌外,应特别注意最大可能空降我后方交通线之敌。因此,必须立即抽调得力部队控制后方交通线上之适当地点,担负歼灭空降之敌的任务,以确保后方交通之安全。

1954年5月1日,奠边府炮火连天,粟裕又电韦国清:

目前你们危险最大的敌人是集中于河内地区经过训练的伞兵,该敌有极大的可能空降到你们后方的重要交通线,截断你们的补给,以迫使你们撤围奠边府,甚至引起部队混乱。你们应速作妥善准备,应付意外情况。

5月3日天明,奠边府法军集中炮火,猛烈轰击东部刚刚丢失的几个山头。不多时乌云满天,大雨扑来,山头和盆地里泥泞一片,阻挡了两军的厮杀。

河内的法军司令部里,空气也是阴沉沉的,科尼和刚刚从老挝赶来的驻军司令克雷弗克上校,以及参谋们会商了奠边府战况,均感束手无策。他们手头仅有一个机动伞兵营,800多人,已决定投到奠边府去;另一方面,美国空军提供帮助,替法军从本土将两个伞兵营运到了西贡。这两个营要不要也投到奠边府去?或是用于增援老挝方向?科尼认为,最好是先将这两个营放在红河三角洲,以防万一。最后,他们把决定留给纳瓦尔来作。

最棘手的问题是,如果奠边府的抵抗归于失败,那里的万余名法军将士怎么办?可以投降吗?科尼和克雷弗克都想到这件事了,但是谁也不置一词。科尼最后决定,奠边府最后一战该怎么打、能否突围,以及何时突围,都交由德卡斯特里决定。今夜,继续向奠边府空投伞兵。

5月3日深夜至4日凌晨,法军在奠边府空投了一个连,共125人,由上尉普热率领。普热当过纳瓦尔将军的警卫,心气甚高,主动请缨去奠边府。着陆收拢部队以后,比雅尔命令普热的连作为反击预备队,准备投入东部山头战斗。

几乎是同时,越军在暗夜中发起进攻。战至清晨,越军第308师拿下了奠边府西部的H4高地。

在奠边府地下指挥部里,一种绝望的情怀袭上德卡斯特里心头。他一反常态,冒雨走进地下医院看望重伤员。他还和远在河内的妻子通了电话:“别为我担忧,我以前不是当过战俘坐过牢吗,我会想办法的……”说到这里,一时嗓音哽咽,他讲不下去了。

越南人民军部队在奠边府战役最后时刻发起冲锋

几乎彻夜未眠的德卡斯特里在天亮后9时向科尼拍发电报,报告H4高地失守,奠边府守军渐渐失去战斗力,河内必须速调伞兵增援。

德卡斯特里的电报说:

我军全部粮食储备已处于最低限度。15天来,这些储备已经被一点一点地消耗尽了。我们没有足够的炮弹遏制敌军炮火,致使这种炮火威胁终日不息,说明我们未能对此有所作为。飞行员向我们诉说了飞临奠边府上空时经历的危险,但是,奠边府的每一个守卫者何时不在承受更多的危险?对此不能有两种标准。

夜间空降时间应从23时提前至20时开始。由于晨雾,早上的空投难以进行,而夜晚对山间低地空投,则需要较长的时间。

我确实需要大量食品,我守备中心阵地上的食品储存已经很少,而处于阵地前沿的各单位不能在没有准确和有力炮火支援的情况下去取他们面前的空投物品,这使许多空投物实际上拿不到手。

由于缺乏汽车,缺乏苦力,我不得不使用疲惫不堪的部队去搬运物资,因此遭受的伤亡也是可怕的。

我甚至不能得到空投品的一半,即使这样,空投的总量也只是我要求量的很小一部分。这种情况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我再一次强调,从我的职权范围来说,对于正在进行卓绝努力的部队,我拿不出什么来鼓舞士气,我没有勇气两手空空地去见他们。

德卡斯特里的低落情绪显而易见。5月4日夜晚,他又向河内发电:“大雨使战壕和工事都浸泡在水里,这情形对伤员来说实在是个悲剧。他们在地洞里挤在一起,被泥浆浸扰,根本就没有卫生可言,因伤势恶化致死者日甚一日。”

激烈的战斗同样造成越军的伤亡,但是胜利在鼓舞他们。1954年5月3日夜,第308师的第36团从西向东攻击前进,到天亮时距离德卡斯特里的指挥部不过数百米之遥。

对越军在奠边府前线的战斗进展,粟裕很满意,于5月3日致电韦国清:

你们的决心和部署是正确的。军委最关心的是集结于河内并受过训练的伞兵空降于你们后方补给线上(因伞兵不需要着陆场),扼要构筑据点,截断你们的交通,捣乱你们后方,迫你们解围,甚至造成纷乱。这样不仅对胡军影响很大,对越南战局及日内瓦会议均不利。因此,望对后方交通线注意防范,最好再能抽出一些兵力加强之(如河内地区敌据点多,不便攻击,而只能伏击其交通时,是否可从该区抽出一些兵力来),以防万一。

奠边府战役应力争全胜,这对胡军战力之提高、对你们今后工作便利均有影响,尤其对越战局及日内瓦会议谈判影响更大。望抓住总前委会议的成就,发扬英雄模范作用,开展立功运动,以争全胜。

5月4日,彭德怀、粟裕联名致电韦国清:

基本同意为防敌解围或解围所采取的部署……争取奠边府作战全面胜利。这对胡军战力之提高、对越南战局之转变,及对日内瓦谈判均有极大影响。如果我能在敌援抵达前早日作好准备,发动总攻,全歼守敌,则敌之一切解围或解围企图便完全破产。

在河内,科尼心事重重,又把拟制了好几遍的奠边府守军向西南方向突围计划研究了一番。结论很清楚,以这样一支孤悬敌后,在重围中打了50多天的伞兵部队,要走出工事突围,只会加速灭亡。

对于奠边府战局,美国军事情报局新加坡站于5月4日在向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提交的报告中写道:

1.越盟通过渗透法军防线的办法缩紧了对奠边府的包围。目前尚无大规模攻击,但被围法军一直受到越盟炮火的袭扰。据报法军将重新组织防御。

2.自4月26日以来大雨不绝,阻碍了空中支援和补给。洪水浸漫战地,给双方带来新的困难。

3.可以认为情况仍十分危急。越盟还将围困奠边府一个时期,由于空降场缩小和天气条件的恶劣,法军的空中补给日益困难。

4.有情报说,越盟恐怖分子将于5月10日起向河内行动。另据报告,恐怖分子的活动还将针对海防。

5.同一份报告还说,如果有必要的话,河内准备在下个月坚壁撤退……

4日,河内向奠边府拍发了最后一个私人电报,告诉重围中的德西雷上尉,他的女儿在河内降生并以他曾经守卫过的阵地命名——安娜·玛丽。

5月5日清晨,雨还在下,精疲力竭的法军炮兵清点了剩下的炮弹:总共还有2600发105毫米榴弹炮弹、40发155毫米榴弹炮弹、1180发120毫米重型迫击炮弹。这些炮弹只够打一天之需。接着传来坏消息,冒雨飞到奠边府上空的补给飞机中只有两架C-119飞机投准了位置,其余的空投物资全落在了越军阵地上。

在河内机场,法军伞兵营营长德巴赞上尉苦等了三天。在过去的三天中,他的营分批伞降奠边府,他的营部和另两个连还在等待空投机会。德巴赞命中注定与奠边府有缘,5月5日凌晨,一架法军的C-47运输机把他和一个连的74名士兵投进了奠边府。

天亮时分,朗格莱见到又有援兵到来,即命德巴赞率全营接手东部山头防御。就在德巴赞抬腿朝东部山头走去的时候,越军一发炮弹尖啸着飞来,炸断了他的一条腿。朗格莱即命前一天来到奠边府的普热上尉代理营长职务。

可是,此时的普热已经带着全连,被比雅尔派到关键的E2高地(即A1高地)担负防御任务去了。

E2高地早已变成了名符其实的人间地狱。由于日复一日的炮击和越法两军反复争夺,高地表面土壤蓬松、寸草无存,山头大碉堡被硝烟熏得黑黝黝的,挺立不动。山腰间横陈着越法战士的尸体,恶臭冲天。普热来到山头片刻,就觉得头脑眩晕,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当天下午,德卡斯特里命令炮兵集中弹药,在傍晚前向被越军占领不久的E1高地轰击,防止越军集结。法军的炮火引来了越军大炮的压制,这场炮战整整持续了四个小时,法军方面有14人阵亡,48人负伤。

5月5日晚9时,科尼发来电报,授权德卡斯特里全权决定在奠边府的一切,包括在他认为适宜的时候进行突围。

这天,茹夫一在日记中写道:

飞越越南村庄的法国飞机

阴雨复连绵,从2日起,已连续四天,为今夏以来第一次连阴雨。友方本拟今日进行第四阶段的攻击作战,因西边部队未准备好,遂推迟一天。

下午听取了参谋部及大团副参谋长的汇报:对A据点坑道的爆破仅及屋而距碉堡尚有三米,效力不佳,如搞不好,下面文章无法做好。乃就所了解情况,并就缩短冲锋时间为三分钟及冲锋部队动作有所阐释,友方似 亦同意。

5月6日是一个晴天。从凌晨开始,法军向奠边府进行了半个月以来规模最大的空投,有25架C-119运输机和29架C-47运输机飞临奠边府,投下了物资和新的增援伞兵。至清晨5时20分,共有91名伞兵落到了奠边府,还有一些伞兵来不及跳出,又乘飞机回到了河内。这91名伞兵就是降落到奠边府的最后一批士兵了。

天色大亮,法军运输机散去,几天来因阴雨受阻的法军轰炸机成群飞来,总共有47架B-26轰炸机、18架科斯塔型轰炸机、26架野猫式轰炸机、16架海尔迪沃轰炸机,还有4架海军的四引擎轰炸机。奠边府上空从来没有过在一个上午就会聚那么多的各型轰炸机,越军的地面火力一时间被压制住了。

在这天向奠边府空投给养和弹药的飞行员中,美国飞行员詹姆斯·麦克高文驾驶C-119运输机是第45次在奠边府上空执行任务,他的副手瓦伦斯·比福德坐在身边。突然,在空投区上空,一名法军飞行员从无线电里听到麦克高文喊了一声:“我被击中了!”

原来是飞机的一个引擎被击中,麦克高文操纵着还有一个完好引擎的飞机正要逃逸,又被一串越军的高射机枪子弹击中。这架满载六吨炸弹的C-119运输机一个跟斗栽下来,在越军阵地后面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冲天而起的黑烟直上云霄。麦克高文和比福德成了在印度支那战争中最早丧生的两个美国人。

上午10时,朗格莱将各营营长和参谋们召集起来,通报战场情况,会商解围之计。

朗格莱为军官们打气说,日内瓦会议可能会达成就地停火的协议,美军也可能介入印度支那战争,以大规模空袭解去奠边府之围;法军的救援部队正从老挝靠近奠边府。因此,奠边府只能坚守。如果在未来的夜晚德巴赞营剩余兵力约400人能够顺利空降奠边府,如果炮弹得到及时的补充,奠边府就有可能再坚守两周。

听了那么多“如果”,军官们无言以对。就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情报官诺埃尔接到自河内发来的一份绝密情报。诺埃尔称,情报来自越南劳动党中央根据地。他向大家朗读电文说,越军将在今天傍晚向奠边府再次发起攻击。

朗格莱主持的会议马上就结束了,他和比雅尔匆匆走过楠云河,去检查东部战线的防御阵地,那里距离法军司令部太近了,近得只剩下一个波次冲锋的距离。他们用中午前的时间将各个阵地的防御安排了一下,各自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指挥部。

上午的会议结束后,德卡斯特里走到桌子前坐下,抽出笔来,起草了一封致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的电报:

对您以美国人民的名义发来的电报中表示的嘉许之情,我深为感动,感激不尽。自由世界将感到宽慰,因为奠边府的守卫者,不论自己的战斗如何发展,结局怎样,都深深地意识到要在自己正在进行的战斗中竭尽所能,不负众望,去完成自己的使命直到最后一刻。

起草完了,德卡斯特里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脑海中一片空白。

守卫E2高地的普热上尉还没有失去冷静,命令防御炮兵按照既定标尺向E2高地东坡齐射。又是在缓坡的开阔地带,进攻的越军被法军炮火覆盖,100多名越军战士血洒疆场。

虽然齐射得手,法军火炮阵地也不折不扣地暴露了。越军集中重炮,以火箭炮为前导,瞄准法军炮阵地猛轰,法军的三门105毫米榴弹炮连同炮手被打掉了。

战至深夜11时,奠边府法军炮兵司令拉朗德向德卡斯特里报告,今日开战前自己手里尚有九门105毫米榴弹炮,现已被越军打坏了八门。夜色里,法军再也奈何不得越军的大炮,只能听任其发威。

越军316师在天黑后进攻E4高地。这个高地由法军编成内的30个越南籍士兵防守。半小时后,越军占领了这个高地。

东线越军得手后立即向西发展攻势,于夜间10时向E10高地发起进攻。那里,法军守军不到一个营在托马斯少校率领下顽强抵抗。战至午夜时,山顶上的法军只剩下20余人,退守在山头的一个掩蔽部里。整个E10高地上的法军被分割为三块,各以一个堡垒为中心。

E10是一个小高地,越军师长黎仲迅在前线指挥部里反复告诫团长们,拿下E10高地,就可以逼近楠云河,威胁德卡斯特里的指挥部了。

法军更清楚E10高地的意义。在夜色里,又一队运输机飞来,要向奠边府战区空投。比雅尔考虑,是否让伞兵们直接降落到E10高地或高地的周围?可是他明白,E10高地上,越法双方的距离差不多是手榴弹可以投到之处,他不得不要求飞机另觅空降场。

朗格莱同意比雅尔的判断,命令西北方向的守军向中心收缩,以腾出哪怕很小的力量去增援摇摇欲坠的东部战线。奠边府中心区只剩下一门榴弹炮了,朗格莱索性命令没有了大炮的炮兵们拿起步枪参加战斗。

进攻E10高地的是越军最精锐的第209团。这天晚上的战斗极为残酷,第209团的一份战斗报告说:“在前进道路上,由于敌人埋伏在战壕岔口处投掷手榴弹顽强抵抗,造成我军的重大伤亡。他们投出的手榴弹像雨点般落在我军前进的道路上,很多战士以牙还牙,抓起敌人的手榴弹掷还对方。有些战士因为来不及投出,手榴弹在手中爆炸了。但是,没有一个指战员后退。”

战至次日黎明,越军占领了E10高地。

倒是E2高地上的情形好生奇怪。白天,高地上的战斗双方始终保持接触,但是到晚间8时过后,越军第316师第174团的战士们后撤了。

E2高地上法军抓紧时间修筑工事。另一方面,高地上的弹药也不多了,两名士兵爬向山腰间一辆早已被击毁的坦克。坦克上的机枪还是完好的,普热要士兵去把机枪拆回来。他本人坐在山顶碉堡的下层,冥思苦想战局。

其实,E2高地法军此时所做的,差不多完全多余了。

越军第316师指挥部里,师长黎广波和中国顾问徐成功正在准备实施对E2高地的大爆破。经过半个月来中国和越南工兵的共同努力,一段神秘的地道终于挖到了E2高地顶端大碉堡的下面,工兵们在那里装填了整整一吨TNT炸药。

预定时间终于到了,晚间9时,黎广波命令:“炸药点火。”

此刻,时间倒像凝固了,师指挥部没有听到E2高地上传来那骇人的爆炸声。出什么问题了?黎广波和徐成功惊异地对视了一眼,还没有来得及说话,E2高地传出闷雷一般的巨响,整个奠边府都抖动了。

在奠边府战壕中的法军士兵

由于是夜间,无人仔细领略这场大爆炸的景象。天亮后才得知,炸药坑的位置略有偏差,炸掉了山顶大碉堡的一半。普热正好置身于幸存的那半边碉堡里,他感到一种地震滚过的感觉,就像海战中的舰艇突然被鱼雷击中似的,剧烈的震荡使他一度失去知觉。

还有一名中士夏布里埃正蹲在前沿一个炮弹坑边,眼见一股巨大的“泥喷泉”由硝烟伴随直上云霄,大地像筛子一样抖动。随着耳膜一阵剧痛,他本人被气浪抛了起来,直直地甩进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地堡口。

E2高地地表塌陷了。地堡和碉堡的碎块飞上了天,又纷纷扬扬地从天上落下来,山顶上的法军有一部分被泥土埋葬了,余下的大部分被震死,即使活着的,也在一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E2高地上从此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九年后,一个法国记者身临其境,看到这个坑里寸草不生。

为了避免误伤,大爆炸前越军后退至安全地带。E2高地的那声巨响过后,越军战士重新冲上了空气滚烫、充满血腥味的高地。

枪声唤醒了E2高地上几名昏迷的法军士兵,他们抓起枪,趴在炸松了的土地上向越军射击。E2高地上还有战斗,不过法军战斗力已经大大削弱了。

普热也从昏迷中醒来,拿起冲锋枪投入战斗。打了一会儿,他发现子弹不多了,就抓起一个无线电报话机,想向德卡斯特里或朗格莱求援。送话器坏了,却可以从听筒里清晰地听到到处都在战斗,各处法军一个劲呼唤增援。普热判断,援兵不会再有了。而且,要是这几个山头今晚守不住,明天奠边府就完了。

天亮前,越军又进攻了一次。朗格莱向生死攸关的东部山头派出了他最后四个残缺不全的连。他身边仅存的105毫米榴弹炮只剩下11发炮弹了。

1954年5月7日早晨4时,E2高地上,普热又先后聚拢了35个人,他觉得再抵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这时,他手头有了一台还完好的报话机,于是向德卡斯特里的参谋长瓦多请求撤出E2高地。瓦多告诉他:“你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至少要坚持到天亮以后。”

“明白了。”普热说,“如果你没有别的指示,现在我要砸毁这台报话机了。”

突然,普热的耳机里响起陌生的法语:“不要砸毁你的无线电台。”这是一个越南人民军无线电报话兵的声音,他听到了普热和瓦多之间的对话,操着法语插进来说,“胡志明主席优待俘虏。”

普热知道自己不可能坚持到天明,他的士兵已经没有多少子弹,只剩一些手榴弹在手里。

普热朝着无线电报话机连开三枪。

E2高地突然出奇的安静,枪声停息了,密密麻麻的越军战士朝着E2高地山头一步步逼近。

法军的子弹打完了,越军也不再打枪,双方以手榴弹作主要武器扔来扔去作血肉搏杀。

普热命令撤退,并且亲自断后。

越军追了上来,普热手里只剩一个手榴弹了。当几名越军战士逼近到距离五六米远的时候,普热投出最后一颗手榴弹。几乎在同时,越军投来的手榴弹也在他身边爆炸。普热被击中昏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俘虏。

5月7日早晨4时40分,越军占领了E2高地。天亮以后,董仁命令六管火箭炮向奠边府困守之敌轰击。

在炮火准备后,从东面进攻的越军来到了距离德卡斯特里的指挥部只有400米的地方,不过是一水之隔。

这是一个浓云密布的早晨。经历了整夜战斗,奠边府的枪炮声不那么激烈了。朗格莱和比雅尔比较镇静,两人在上午7时见面的时候,还觉得E2高地可以夺回来。朗格莱的打算是,收缩西部防线,把还能够集中起来的一点点兵力交给比雅尔指挥,夺回E2高地。

没等朗格莱动手,越军对E12高地的最后一次进攻就开始了。E12高地是楠云河以东法军控制的最后一个小高地。

黄文泰打电话给各师师长,要求各师严密包围敌人,不使漏网。

上午9时,德卡斯特里和科尼通了电话,他报告:“E2、E4、E10高地已经失守。”

科尼问:“你还剩多少人马?”

德卡斯特里回答:“大约还有四个营可以战斗,但是每个营都不到两个连。战斗不起多大的作用了,但是我们还在坚守最后的阵地。”

一发炮弹落下,双方都听不见了。科尼大声呼唤,继续通话。科尼问:“你们还能不能守住河岸?”

德卡斯特里:“我们要是守不住河岸,那就连一滴水也喝不上了。”他接着说,“我们在试图向南部突围。”

科尼:“那得到晚上才行。”

德卡斯特里:“我需要得到你的批准。”

科尼马上说:“我批准了。”

德卡斯特里停了一会儿,似乎无话可说了,但是他不愿意放下话筒。

科尼:“你们还剩下多少炮弹?”

德卡斯特里:“只剩下一点了。”

科尼:“我命令空军全力支援你们。”

德卡斯特里:“空军一分钟也不能停。越军已经把所有的力量都用上了。越军第308师的第36和第102团已经投入进攻,进攻的重点在东边。”

德卡斯特里感到再也没什么可说了,他说了一声“再见”以后又说:“也许在最后完结以前我还能跟你通一次电话。”

河内浓云密布,一场暴雨眼看就要降临。科尼放下听筒的时候把头深深地垂下来,额角渗出了汗水。满屋子的参谋们肃立,鸦雀无声。

1954年5月7日上午9时后,越军攻占E12高地,进而肃清了楠云河东岸的全部法军。

奠边府西部和北部防线的法军全面收缩,朗格莱抽调力量,还想反攻E2高地。

临近中午,一架法军飞机飞来,朝德卡斯特里指挥部准确地投掷了刚刚绘制的奠边府战局地图,朗格莱和比雅尔匆匆看了一遍,召集几位营长会商。开始,比雅尔还主张集中力量突围,但是刚刚空投的地图表明,越军已在奠边府南部挖下三道堑壕,作好了反突围的战斗准备。营长们看了新到的地图后都认为,他们的士兵疲惫已极,无法突破越军的包围圈,贸然突围,结局更糟。

短暂的会议没有取得什么结果,朗格莱、比雅尔和瓦多等人一起去见德卡斯特里。

德卡斯特里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他对比雅尔说:“你最好带着你的人躲得远远的,那么多次反击都是你指挥的,要是越盟抓住你,他们可就乐坏了。”

比雅尔对德卡斯特里说:“一切都完了,要是你同意,今晚我们突围。”

“不,”德卡斯特里说,“我不会同意任何人这样做了。我就待在这儿,到明天天亮我们结束一切吧。”

比雅尔回到了自己的营指挥部,他把身边还能站立的士兵召集到一起,问他们,我们能不能突围?士兵们沉默了片刻,有人对比雅尔说:“不行了,这不值得。我们要是突围的话就会死去,我们虚弱得走不了一百米就会昏过去。”

听到这番回答,比雅尔彻底打消了突围的念头,默默走回自己的掩蔽部。

1954年5月7日越军攻占奠边府战斗示意图

1954年5月7日下午3时,武元甲再发攻击命令。他宣布,作战最勇敢的部队,参与战役的部队将获得胡志明主席授予的“决战决胜”红旗。越军终于在白天发动大规模进攻了。韦国清与徐成功、于步血、董仁通了电话,各师中国顾问报告,越军指挥员对胜利充满信心。

越军三个师,从东、西两面夹击。东线的第312师进展迅速,不过30分钟,就打到了楠云河边。

下午3时30分,朗格莱去见德卡斯特里,最后一次试探着问,是否突围?德卡斯特里摇了摇头:“这是自取灭亡。”四下里一片寂静,军官们都看着德卡斯特里。德卡斯特里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们什么也不要留下。”

掩蔽部里谁也不说话了,朗格莱抬起胳臂,向德卡斯特里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下命:“破坏武器和一切装备。”

这道命令甚至传达到了战地医院:“一切都完了,医生!下午5时30分停火,停止抵抗,所有可以破坏的武器和弹药都在此之前破坏。”

实际上,下午3时以后,奠边府法军的精神崩溃了,越南籍士兵和非洲籍士兵纷纷投降,法军指挥系统濒于瘫痪。

下午5时,德卡斯特里意识到最后的时刻已经临近,他抓起无线电电话,与河内最后一次通话:“我们被包围了,楠云河以西的三个据点已经全部陷落。敌人到处都是,不知道我军伤员情况如何,各部队军官都在问我下一步怎么办。我们已处在喀秋莎火力的威胁之下,我军士兵因缺乏睡眠疲惫不堪。情况万分危急!”

纳瓦尔将军的副手博代将军这几天一直在河内,他抓过电话对德卡斯特里说:“让这场战斗见鬼去吧,让航岗的拉朗德上校自己想办法突围。我们不会放弃你,你打得很好!”

德卡斯特里向河内通报,到下午5时30分,他将派出联络员与敌人联络,请求停火,并要求越方准许法方明天用飞机前来运送伤员。

科尼接过话筒对德卡斯特里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突然,参谋长巴斯提尼追进屋对科尼说:“你没有提到白旗的事情。”

这句话提醒了科尼,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冲进了作战指挥室。这时,博代正在和德卡斯特里道别:“再见,我的朋友,你们尽了自己的努力,完成了一场艰苦的战斗……”

科尼来到他身边,一把夺过话筒:“德卡斯特里,我完全理解你们。你们会在战场上打到最后一刻。现在,什么事你都可以做,就是不要打出白旗。你们失败了,但是别打白旗。”

话筒那边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科尼听见德卡斯特里说:“眼下我在做的就是保护伤员。”

又过了一会儿,德卡斯特里向科尼说了最后一句话:“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将战斗到底。我们将毁掉大炮和所有通信设备。再见,将军!光荣属于法兰西!”

在这之后,是法军报话员的声音:“越军离我们只有十几米远了,我们得关机了。向巴黎问好!一切已经结束。再见!”

听到这个声音,在科尼的指挥部里,几位将军的脸上一下子挂满了水珠,不知哪些是泪珠,哪些是汗水。

在奠边府地下掩蔽部,德卡斯特里和朗格莱默默地对视,然后紧紧拥抱。在战斗的56天中,这两个人的友谊始终保持着。朗格莱向德卡斯特里行了最后一个军礼,跑回自己的掩蔽部销毁文件。

不一会儿,指挥部掩体顶上响起了脚步声,那是越军战士的脚步,因为法军士兵不会在司令部的掩体顶上乱跑。

越军第209团第130营连长谢国律带领战士在午后占领了楠云河铁桥的东岸阵地。下午5时许,越军从四面八方向奠边府中心区发起最后一次冲锋。越军的一排炮弹在铁桥西侧的法军阵地上爆炸了,乘着烟雾,谢国律指挥一个排战士冲过铁桥。

一个法军排长见到冲过来的越军刚想溜走,就被越军战士喝住。他略有犹豫,然后把枪放在地上投降了。

谢国律用法语问这位法军大胡子军官:“德卡斯特里在哪里?”

俘虏告诉冲到了跟前的越军,沿着坦克压痕的左侧向前,就是德卡斯特里的指挥部。其实,德卡斯特里的指挥部就在眼前了。

越军一冲过楠云河,法军就不怎么抵抗了。谢国律带领战士一阵风似的逼近法军指挥部,向洞口投出了几枚手榴弹。

随着硝烟散去,洞口出现了一名手拿白毛巾的法国军官,他呼喊:“德卡斯特里将军请你们派一名军官进来,他准备投降。”

奠边府战役被俘的法军

话音方落,谢国律带领五名战士冲进了半地下的指挥部。

德卡斯特里换了一身干净的棕褐色军服,军装上斜挂着一条勋章绶带,神色忧郁然而笔直地站在墙边。他甚至连衬衣都换过了,还戴了一顶红色的军便帽,使面色更显得苍白。面对着冲到了眼前的越军战士,一支点燃了的香烟在德卡斯特里的指缝中微微抖动,他连声说:“不要开枪,不要向我开枪。”

谢国律用法语喊道:“谁是德卡斯特里将军?”

德卡斯特里听懂了谢国律的话,应声说道:“我就是,我是否还应再下命令,要我的部队停止抵抗?”

谢国律紧握着枪摇摇头,大声说:“不用了,那完全多余,你的士兵们不用你的命令就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就在谢国律和德卡斯特里的头顶,一位年轻的越军排长朱伯世脚踩掩蔽部,举起一面金星红旗,尽情地挥舞起来。此时,是1954年5月7日17时40分。

在朗格莱的指挥部,这位瘦削上校的精力仿佛一下子消耗尽了,他无力地坐在角落里。他在几年以后回忆说:“我们听到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在滚动。我坐在椅子上,没有想任何事情。通向外面的阶梯就在我的面前,从那里可以看到外边的一片天空。我们其实一直在想,一枚手榴弹会从台阶上滚下来爆炸。但是,没有出现手榴弹。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胜利的越盟士兵,他端着一支上着刺刀的步枪,对着我们喊了一声‘出来!’”

朗格莱默默地举起双手走出掩蔽部,他不再想战斗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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