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一阵风袭来,火光瞬间扭曲起来,皇帝感觉有什么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腰上。
“你可知道为了这道密旨死了多少人?你就这样轻易地把它烧了?”一道冰冷的女声自皇帝身后想起。
“崔元藻,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把这密旨拿出来不是为了让我烧毁的吗?”皇帝处变不惊地冷声说道。
崔元藻并没有想到兰茵会忍不住跳出来,也是啊,他确实早已猜到皇帝会如此做,可兰茵未必,她在情感上更难接受,她的阿耶阿娘,她的全家便是为了这道密旨而死!
“兰茵。”崔元藻并未被皇帝吓到,而是从容地绕过皇帝身前,拉住了兰茵的手。
兰茵自知她并不能把皇帝怎么样,只是她太伤心了,他们为了这张纸拼劲全力,前仆后继地死了那么多人,而如今它却轻飘飘地被皇帝烧毁在她眼前!
“兰茵!”崔元藻又叫了一声。
兰茵这才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崔元藻,她,满目泪痕,烛火映照在瞳孔里,是愤怒,也是委屈。
崔元藻瞬间心痛,抬起手来,轻轻为她拭泪。
“十四郎,我终究没办法像你一样深明大义。我恨他们!”兰茵憎恶地看了一眼皇帝,便泪眼汪汪地扑进崔元藻的怀里。
崔元藻抚摸着兰茵的秀发,心中剧痛又愧疚,是他为她想得太少了,他只看到了大势,却忘了兰茵终究是个小娘子,她也有纤细的情思。
皇帝看向紧紧拥抱的两人,心里也是惋惜,他知道崔元藻拿密旨回京是冒着大风险的,若他听从郭太皇太后,崔元藻二人必死无疑,反而若他能把密旨献给光王,必得光王重用,但崔元藻还是选择了他。
皇帝满意地看向崔元藻,微微笑道,“朕与太皇太后一介妇人不同,朕并不是昏君,你们为此密旨付出的代价也未必没有回报,只要崔爱卿能做朕的诤臣即可。”
崔元藻明白所谓诤臣,其实是孤臣,是抛却所有,只听皇帝一人之言。
帝王是最具疑心的人,如今,他不顾危险,把这道密旨交给皇帝,似乎是向皇帝递上了投名状,向皇帝表达自己的忠心一样,但这并不是他的初心。
他只是不愿意这道密旨落在光王手里,不想他借由这道密旨生事,不想千千万万的百姓由于他的私心陷入无谓的战争。
皇帝看崔元藻不说话,便道,“朕以为崔爱卿是懂朕的,你能信朕,不会为此密旨而枉杀尔等,如今又为何不愿为朕所用?朕必不会辜负于你!”
皇帝说的豪情万丈,而崔元藻却看着渐渐微弱的烛光,心里难过,他没有看错圣人,他是个有大胸怀的君王,只是可惜,他的生命犹如这盏烛火,已经快要熄灭了。
“你懂什么!”兰茵突然爆发了,她一步步靠近皇帝,双眼紧紧地盯着他道,“十四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见你的。”
若当初投奔长安之时,他们还尚且抱有若皇帝是圣人之君,他们可能还有救的心思,可当知道皇帝将死之时,他们便已知道,无论他们如何挣扎,终将死去。
只是他们还想为皇帝争取三个月的时间,安排好一切,至少让大唐不至于生乱。至于他们自己,无论是郭太皇太后上位还是光王上位,他们都不可能活下来!
“因为你活不过……”
“兰茵。”崔元藻出声阻止道。
兰茵烈火一样的瞳孔转头看向崔元藻,“现在不告诉他,还等何时?”
崔元藻哑然,是啊,那里还有时间等皇帝慢慢接受!
“还是我来说吧。”崔元藻沉声道。
“你们到底要说什么?”皇帝也感觉到了这诡异的氛围,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陛下,你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了!”崔元藻悲哀地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的眼皮抖了抖,嘴角僵硬地牵了牵,不敢置信地道,“崔爱卿,你在说什么?”
“圣人想必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您真的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了。”崔元藻低头躬身行礼。
皇帝有点迷茫,突然又似惊醒过来,连连后退,慌乱中还打翻了几个烛台,“赵归真,赵归真,滚进来!”皇帝尖声叫道。
“圣人,怎么了?”赵归真慌乱地从外面奔进隔间里。
“你老实说,朕还能活多久?”皇帝的声音威严,却忍不住颤抖。
听到此话,赵归真扑倒在地,叩首道,“圣人,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若不服用此药丸,你可能撑不过一个月了。”
皇帝再也支撑不住,这是天要耍他吗?他原本以为,身体终于大愈,还想着从望仙台开始,一步步重掌大内,再重塑朝政,把权利一步步收拢在自己手中,撤除藩镇,让大唐重现繁华和荣光!可是,这一切都是梦幻泡影,他居然活不过三个月。
“天要耍我啊!天要耍我啊!”皇帝大笑着喊着,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赵归真,拦住圣人!”崔元藻喊道。
赵归真在隔间外侧,连忙用身躯拦住向外走的皇帝。
“大胆,连你也要忤逆朕了吗?”皇帝冷笑道。
“微臣不敢啊,可是,圣人,您此刻出去,一切就都毁了。”赵归真焦急道。
“滚开!”皇帝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赵归真。
兰茵一个箭步挪移过去,站在了皇帝面前,一个巴掌甩在了皇帝脸上。
“啪——”
随着这一声脆响,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时间仿佛如凝冻的河流般静止住了。
“你打我?”皇帝都忘了自称朕了,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兰茵。
“我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我代表大唐的子民打你!”兰茵如烈火一般的眸子把皇帝震慑住了,他捂着脸颊,一动不动地看着兰茵。
“你原本就要躺在床上昏迷而了,最多不过一个月的寿命,是我把急救药丸给了赵归真,你这才能清醒地苟活三个月!”兰茵气愤地道,“你昏迷着,我和十四郎明明可以偷偷再从大明宫溜走,或许我们还可以隐姓埋名地活着。可是,我们留下了,给你用了药,为什么?因为我们想,你还可以用这三个月为大唐,为你的子民再做些什么?好让他们之后的生活不至于颠沛流离,为战乱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