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还敢叫他“大伯父”!他们都早已识破了她的真面目!
崔郸虽然心中腹诽,但面上不露,只微微点了点头。
“大伯父这边请。”兰茵躬身延请崔郸往小路上去后,便跳上了一旁大树的枝头。
崔郸吓得一跳,这到底是什么人?
“伯父!”正当崔郸惊吓之时,崔元藻从房中走了出来。
“阿藻!”
崔郸一见崔元藻,早已忘了兰茵的事,激动地疾步向崔元藻而去。
“阿藻,你这半月是去了哪里?为何半点音讯全无?我都瞒着你伯母,否则她怕是担心得日夜无法安眠了!”
崔元藻知道伯父说的是伯母,其实何尝不是他自己担心呢?
崔元藻躬身向崔郸行礼,口中歉疚道,“让伯父伯母操心了!”
“你这孩子!”崔郸一把扶起崔元藻,端详着他的脸,凝重道,“瘦了,脸色也不好!发生何事了?”
崔郸想起崔元藻离开长安时,也是因为兰茵而失魂落魄的,如今兰茵回来了,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事?
“伯父不要乱想。”崔元藻看崔郸望向树枝上的兰茵,不禁解释道,“和兰茵无关,伯父请跟我来。”
崔郸讪讪地,尴尬地跟在崔元藻身后,走进了那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内。
走进屋里,一切都不同了,一个铜鼎立在中央,檀香弥漫,烟气袅袅,铜鼎之后,家具典雅,软榻上,茶壶里的水不断翻腾着,“呜呜呜”发着声响……
“这是道观?”崔郸疑惑道。
“这是我之前修行的地方。”崔元藻淡淡地道。
“你……”崔郸欲言又止,崔元藻曾经确实说过想入道修行,他一直不曾同意,后来他说的少了,他便以为他大约是放弃了,没想到,却是在外修了个隐秘的道观。
“伯父不必忧虑,如今我搬来这里不是为了修道,而是为了躲避。若是我所料非错的话,光王怕是谋反在即了。”崔元藻为崔郸倒了杯茶。
“什么?”崔郸一时没听明白。
“这次我去江南,发现光王所图甚大,而回京途中,又遇李三郎暴毙一事,这很可能也是光王筹谋的。”
崔郸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喝了口茶,压了压惊道,“你等等。所以,破李三郎一案的是你不是元芃,而成德藩镇也不是主谋,却是光王?”
“我想成德镇也是被蒙在鼓里,光王或是想渔翁得利,但这些都是我的猜想。但扬州之事却不是我的猜想,伯父应该也有所耳闻,李绅相公在扬州的动向。”
“确实听说他近来动作颇多,还用了兵剿匪,只是却被圣人申斥了,如今还在病中。此中是否有你的手笔,你去调查''吴湘案''是否得罪他了?还是你向圣人进言了?”
“伯父,此中事情纷繁复杂,我一时也无法与你讲清楚。只是如今事态紧急,我必须去面见圣人,你能否帮我安排?”崔元藻实在没时间与崔郸多做解释了。
崔郸心中一惊,崔元藻御史的身份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见圣人,为何需要他从中安排,今日他又用此种方法,把他引到这里,难道他如今是陷在了什么麻烦里?
“阿藻,有人在跟踪你?还是暗杀你?”
崔元藻不得不感慨伯父还是那么敏锐,“伯父,崔府周边是不是有人监视?”
崔郸点了点头,“我一直以为是成德镇的人,难道其实是来监视你的人?”
崔元藻点了点头,“我不能用普通的方式进宫,否则一定会被人发现。”
“阿藻,你老实和我说,你得罪了什么人,为何连宫中都有他的势力了?”
崔元藻顿了顿,又为崔郸添了点茶水才道,“伯父不必忧心,这只是我比较慎重而已,其实未必如此危险。”
“啪——”
突然,崔郸一掌拍在案上,低吼了一声道,“你如今也敢跟我瞎讲了!”
茶水“啪嗒”溅了出来,落在崔元藻手上,这温度让他稍稍瑟缩了一下,想起幼年时,伯父也曾这样教育他,往后或是难与伯父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了,只是他却万万不敢把真相告诉伯父的,否则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进宫送死。
崔郸看崔元藻莹润的目光孺慕地看着他,心中不忍,掏出绢帕为崔元藻擦去手上的茶水。
“阿藻,伯父不想对你发脾气的。只是,你现在语焉不详,我如何能不担心。而且,近日,圣人已有将近一月未能视朝了,只有李德裕能去见他,如此时候,你再来说这事,我不是更担心吗?”
“圣人一个月未能视朝了?”崔元藻震惊地站了起来,在室内来来往往走动。
“怎么了?”崔郸追问道。
“伯父,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否则事态恐怕是要不可收拾了!”
“到底怎么了?”
“伯父还记得当今圣人和之前的文宗皇帝都是如何上位的吗?还记得当年的顺宗和宪宗是如何仙去的吗?”
“你是说宫廷变革?”崔郸压着嗓子道。
崔元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能比宫廷变革要更糟糕。”
崔郸不知更糟在哪里,但他知道每一次宫廷变革都会死很多人,作为世家,本能地就想规避此事,他不想崔元藻无辜枉死在这种内斗里,“无论怎么变革,上去的都是他们李家人,你又何必参与其中?”
“李家人和李家人也有许多区别?何况任何变革都是不义之战,百姓是无辜的。伯父,我意已决,我必须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告知圣人。只是原本我还想着可以通过熟识的小黄门进宫,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崔郸看着崔元藻坚毅的神情,仿佛又看见了自己的弟弟,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崔元藻,只能无奈道,“你与那仇公武不是有些渊源,何不求助于他?他是天子近臣,必是能见天子的。”崔郸想着如今他自己都见不到圣人,如何能帮崔元藻呢?
崔元藻摇了摇头,他想起仇公武曾放过光王一码,何尝不是在另外下注呢?如今圣人情况未明,仇公武未必可信了。
“伯父,你能见到赵归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