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门前,一列长长的队伍正等着过城门。因金光门靠近西市,胡人商队都从此过,骆驼、牛马都混在队伍里,胡人身上的味道混着牛马的味道,一阵阵往兰茵鼻子里冲。
“我们为何不从春明门进去,离崔府也近一点啊。”兰茵挥了挥手中的巾帕,低声靠在崔元藻耳边说道。
打扮成村汉的崔元藻携着打扮成村妇的兰茵的手,轻声细语地道,“一是金光门离西市近,龙蛇混杂,入城门时,检查较粗;二是,金光门离义宁坊的大理寺也比较近,坊里还有几处暗哨,我们可以去探一探,三是如今我们这样的装扮,走春明门也太过惹眼了。”
兰茵看了看如今自己身上这身粗布麻衣,想想倒也是,进春明门的都是达官贵人,他们这样的装扮确实太过引人注目了。
排在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了,兰茵不禁有些紧张,她手中的这张过所真的能蒙混过关吗?
崔元藻最终还是没用郭娇提供给他的过所,这点,兰茵是认同的,毕竟郭娇此人反复无常,终究难辨她的心性。只是,崔元藻自己作假弄的过所真的能成吗?
“入城做什么?”城门守将接过“过所”,边看边问道。
终于,轮到了兰茵与崔元藻。兰茵尚沉浸在忧心中,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崔元藻一捏兰茵的手,咳了咳,颤声道,“军爷海涵,我们入城是来看病的。我这一咳都快半年了,再咳下去怕是不妙,这才想着来城里求医,咳咳咳。”
兰茵也回过神来,笑着道,“这位将军,我家郎君这病也不知是不是会传染,我这几个月也是咳嗽不断,咳咳咳,求你通融通融,快点放我们过关吧,救人一命,胜……”
门将见这两人此起彼伏地咳嗽,早就不耐烦了,捂着口鼻道,“快走,快走!晦气。”
兰茵搀扶着崔元藻,一边咳着一边慢悠悠地往前走去,直到到了拐角处,兰茵才松开紧紧抓住崔元藻的手,手心里都是汗水。
“真是吓死我了,十四郎,你怎么能确定自己假造的过所能通关的呢?”
崔元藻笑了笑道:“因为那个城门守将是我们大理寺的暗哨。”
“什么?”兰茵高声道,突然,她又意识到这里是长安了,还是需要注意安全的,便连忙捂住了嘴,轻声道,“那你刚刚给我走金光门的三个理由都是假的吗?”
兰茵柳眉倒竖,气得双手叉腰,崔元藻又骗她了!
“稍安勿躁。”崔元藻笑了笑道,“你听我说,走金光门的三个理由都是真的。而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太过松懈,我也不确定今日是否是他值守,多说无益,反而影响你的心绪,而且这个过所与真实过所的相似性不说百分百,但至少是有九成相似的,即便今日真不是他值守,我相信也能蒙混过关。但若是与你说了,他不在的话,你岂非失望?而他即便在这里,你一松懈,周围的人是否又会看出端倪?”
兰茵想了想也是,只是嘴上不愿承认,只能哼了哼道,“知道了,怎么还不走?”
“等一等。”崔元藻说着,又往暗巷里走了走。
果然,过了一会儿,刚刚那个门将偷偷摸摸走了过来,一见崔元藻便躬身行礼道,“崔评事!”,他用的还是以前的旧称呼。
“小夏,近来可好?你阿娘可还好?”崔元藻笑着道。
“多亏了崔评事给的十贯钱,阿娘的病都好了。”叫小夏的门将笑意盈盈,眼眸中都是莹润的光。
“那就好。”崔元藻欣慰道,“那李少卿和孙御史都从扬州城回来了吗?”
“李少卿回来了,孙御史似是受了伤,还在扬州城养伤,据兄弟们说,他似是在扬州城找了个红颜知己,养伤时,那红颜知己一直陪伴在侧,羡煞旁人。”
崔元藻点了点头,他想,想必那红颜知己便是兰花了,看来兰花是脱离了光王的控制了。那么,他离开扬州城之前的布置想来是起作用了,可光王是否已经被抓住了呢?
“小夏,吴湘案,李少卿是怎么判的?”崔元藻问道。
“据说,吴湘贪污是真,强取民女是假,李绅相公也被圣人申斥了,如今一病不起,本想回京告罪,奈何病了,如今还在扬州城的寓所内养病。”
崔元藻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看来李绅没有抓住光王,否则绝不至于受到申斥。而吴湘案事涉李德裕相公,看来是绝不可能翻案了,至于涉及阿颜娘子的部分,因为涉及光王,看来是全部要被抹除了。只是,如今光王在哪里呢?
“小夏,最近的长安城有没有什么异动?城门口进来的人是否有异常或增多?”崔元藻问道。
小夏想了想道:“近来临近新年正月,往来人员频繁,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倒是近来有一桩事闹得沸沸扬扬,李德裕相公的儿子李三郎被成德镇的人害死在了潼关驿,那一日,灵幡飘动,浩浩荡荡一群人从春明门进来。成德镇的一群兵痞也陆陆续续从其他城门进了长安城,如今,形势一触即发,弄不好就要打起来了。”
听着小夏的叙述,崔元藻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连小夏这样的门将都看出来了,看来长安城的形势真的已经危如累卵。
“小夏,能不能麻烦你去给我送个信?”崔元藻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崔评事要送信给谁?”
“崔郸,崔相公。”
小夏一惊,这不是崔评事的伯父吗?为何还要他送信?再一看崔评事的装扮,看来崔评事是不想让人发现他进了长安城。
“崔评事放心,我一定把信带到。”
“你附耳过来。”
崔元藻在小夏耳朵,细细嘱咐了一番,小夏频频点头,不久后,就躬身行礼,转身回了城门口。
“你与他说了什么?”兰茵不禁好奇道。
“我告诉他要如何接近我伯父才能不受怀疑,又能被接见。好了,我们去修心观吧!”
“这是什么地方?”
“是我修炼的地方,一般人都不知道。”
兰茵吐了吐舌头,他倒是真的喜欢修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