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不知从哪个犄角疙瘩处钻了进来,兰茵觉得彻骨的冷,连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正在一丝丝,一缕缕逐渐爬上她的心头。
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细节,她终于能够串联出家里出事当日的所有真相。
可是,她的阿耶阿娘,她的家人们是多么无辜啊?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必须死?谁杀了他们?”兰茵忽地抬起头来,眸色血红。
阿颜娘子遗憾地看着兰茵,悲哀地道,“是你阿耶求官的心。”
“什么?”兰茵一怔。
“这也是我前一段时间从白石和刘都虞侯处,辗转打听后才得知的。我原本嘱咐过阿绕,让她把画收好,不要轻易示于人前,她明明答应了,可你阿耶,为了求个一官半职,却主动把那画呈给杨莼看,这才出了事!”阿颜娘子说道。
“杨莼怎么知道这画的秘密?”兰茵不信道。
“是啊!杨莼如何能看破这画中之秘的呢?”阿颜娘子把眼神瞟向了崔元藻,冷笑道,“如果这画中的秘密如此轻易便被人看破,那皇室的流言早已散布天下了,可过去的日子里,我每日里,陪着黄埔画完此画,都没有发觉任何不妥。”
崔元藻抿了抿唇,艰涩道:“这也只是你的假想,未有实证。也许杨莼也从别处听到过什么流言呢?”
阿颜娘子“哼”了一声,道,“我虽没有实证,但刘都虞侯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吧,他为人谨慎,杨莼当时只是江都县尉,你觉得就凭这能让刘都虞侯等人对他言听计从吗?若不是有更高阶之人给了他们更多的承诺,这些人会为此杀害扬州巨富?而据我所知,杨莼当时最大的依靠就是你阿耶,杨莼甚至成了你的老丈人!”
“这都是你的臆测。我也可以猜测,刘都虞侯等人完全可能见财起意,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柳如皋一家,又有杨莼兜底,何乐而不为呢?”崔元藻忍不住瞟了一眼兰茵,忍痛说道。
“你!那为何瑶姬见完你阿耶便突然暴毙?为何这幅《地狱变》会在你手里?”阿颜娘子质问道。
崔元藻向前跨了一步,逼近阿颜娘子道:“那为何我阿耶赶回扬州城的途中暴毙了?这和你有没有关系?和陈医士有没有关系?我阿耶和瑶姬是否就像陆仟,就像王尚,就像刘都虞侯,就像赖大一样是被你毒死的!”
“胡说!”阿颜娘子厉声道,“我当时根本没找到瑶姬,如何知道你阿耶的去向!”
阿颜喊完这一句,却看见兰茵狐疑地看着她,忍不住握住兰茵的手,说道:“茵茵,你要相信我,我对你充满愧疚,我不会害你的。”
阿颜见兰茵不言不语,便又道:“是,这些年,我为了复仇确实做了许多,可是,这些人都不是死在我手上,而是死在自己的心魔里。”
“这么说,果然陆仟,王尚,刘都虞侯,白石和赖大都是死在你手里了?”崔元藻确认了心中的疑问。
“不,我说了,他们是死在了自己的心魔里。要是他们无罪,他们就不会死。”阿颜娘子喊道。
“那么,我请问,陆仟有什么罪?”崔元藻质问道。
烛光落在阿颜娘子的侧颜上,暗影丛生,她的声音里仿佛都住进了鬼魅。
“他怎会无罪,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要与黄埔比试,他明明不如黄埔,却还不懂让贤,更何况,他一定曾起过杀心。否则,我放出风声,要为黄埔复仇时,他何必匆匆赶去长安,免费为赵景公寺修缮《地狱变》?王尚设计用凹凸镜在《地狱变》上制造皮影戏后,他为何会惊吓而死?”阿颜娘子咄咄逼人道。
“难道不是因为迷香吗?”崔元藻道。
“阿陈配的迷香只是引子,若无心魔,不会癫狂,自然不会死。”
“那王尚呢?他又为何必须死?”崔元藻道。
阿颜娘子看了一眼光王,说道,“你以为他一心为他师父黄埔报仇吗?他不过是觊觎我的美貌,何况,他知道太多了。”
崔元藻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光王,大概知道了陆仟与王尚一案的真相。
王尚应该是阿颜娘子招揽的手下,事先被阿颜娘子派去了长安赵景公寺潜伏,之后,阿颜娘子放出风声,诱导陆仟去往赵景公寺修缮壁画《地狱变》,用皮影测试陆仟是否知道黄埔那幅《地狱变》中的真相,《地狱变》是否在他手中?测试的结果是陆仟参破了谜底,也被吓死了,这样反而他们失去了黄埔那幅《地狱变》的线索。
此时,光王恰在长安诱惑郭贤妃,怕王尚知道过多,便顺手处理了。
“若说,陆仟和王尚尚算情有可原,刘都虞侯,白石和赖大便是死一万次都嫌少!”阿颜娘子红着双眼道。
“刘都虞侯和白石是被你留下的红墨水毒死的,但赖大又是怎么死的呢?”崔元藻问道。
“我只是说了一句话,他自己就被吓死了,不能怪我!”阿颜娘子道。
“什么话?”
“我说,那颗人头的右眼角处是不是有颗泪痣啊!你看,他在看着你呢!”
崔元藻想起当时,有那么一瞬间,假扮吴大娘子的阿颜掉了手中的画笔,想必就是那时候,蹲下身子捡画笔的时候,偷偷和赖大讲了这句话。
然而还没等崔元藻再说什么,兰茵便有些站不住了,她终于想起了她阿耶的面容,他的右眼角处有颗明显的泪痣啊!
“茵茵,没事吧!”在兰茵身侧的阿颜娘子扶住兰茵,感慨道,“那个赖大助纣为虐,我已经惩罚了他,为你阿耶报了仇,他也死得其所了。”
“赖大一开始并不知道那箱子里是什么,他怎么就助纣为虐了呢?”崔元藻觉得阿颜娘子已经魔怔了,任何和此案有关的人,她都视为仇人,“其实,若我没料错,不是赖大的话,此幅《地狱变》怕是早落在杨莼手里了,此刻怕早已被毁了。”
“怎么说?”阿颜娘子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