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之前,兰茵尚且因为郭娇的事情在自己卧房内生着气,没想到,兰花却找上了她。
“你何须与郭娇置气,她这个人,呵,我是极其羡慕她的。”兰花坐在窗边的矮榻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
“羡慕她的出身吗?,但即便是她这样的出身,就这种脑子,也得死一千遍了!”兰茵气不过得说道。
“其实,你想想,她若不是这种脑子,是不是她便过不上如今这种逍遥日子。也许早就像郭贤妃一样被作为筹码了。她这种自在,真不是一般人能学来的。”兰花不无羡慕地道。
兰茵想了想,这种愚蠢未必不是郭娇自己设置的保护色,否则,为何在原则性大事上,她倒并没有犯什么错。
“你有没有想过郭娇从长安逃出来的行为或许是被尚书府默许的?”兰花扣着手指道。
若是从前的兰茵或许听不懂这句话,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兰茵仿似明白了。
尚书府在圣人与光王之间下注,郭贤妃虽然犯错,但宫中尚有郭太后在,在如今的圣人手下,他们郭家就不会倒。
而若是光王险胜,此时,郭贤妃站在光王一边,他们郭家也不会倒。
但,若是他们一旦再把郭娇嫁去宫中,则表示他们郭家已选了边站,从此失去了光王这边的可能性。
“可是,光王是反贼啊,郭尚书和汉阳公主为何会笃定光王会胜?”兰茵惊讶道。
“叮——叮——”
兰花敲着手中的杯壁,沉吟道:“所以,我猜那幅画中,应该有着王朝传承的密码,而且那秘密绝对是对光王有利的,而这事郭尚书和汉阳长公主应该也已知道了。”
“可就算如此,这事又和我阿耶有什么相关呢?他为何会卷进这种事里?”兰茵实在不明白,在她的记忆里,她家虽富贵,但也就是在扬州城里,她阿耶如何会和王朝传承扯上关系?又因此丧命呢?
兰花向兰茵递过去一张黄麻纸,“你可以看看这封信。”
兰茵接过黄麻纸打开,信末的署名是阿颜,看来是阿颜娘子了。
“茵茵,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我是你阿娘的好友,在我扮作吴大娘子的日子里,我总是仿照你阿娘的妆容,企图能让你恢复记忆,可惜,你虽愿意与我亲近,却终究还是没能回忆起曾经的日子。我想你对自己的身世必然好奇,那我就把自己知道的事与你讲讲,你未必信我,但我保证我说的都是我所见的。
我与你阿娘是闺中密友,我因爱慕黄埔之才,便嫁予了他,你阿娘按家中安排,嫁予了你阿耶。婚后的我们都得偿所愿,与有情人喜结连理,彼此之间,也常来常往。
直到有一日,黄埔因一幅《地狱变》声名鹊起,挑战到了扬州画圣陆仟的地位,一切就都开始变了。
黄埔与我说,他有一种预感,他因贪心会不得好死,让我把《地狱变》这幅画寄存到外面去。我便把画放在了你阿娘处了。
哪里晓得会害了她。
黄埔果然如他自己所说,被陆仟谋害,呵,如今看来,也很可能并非是陆仟吧。
都怪我,实在是过于后知后觉,一直执着于抓住陆仟的把柄而忽略了你阿娘那里的情况,等我反应过来时,噩耗已经传来,你们一家遭遇了灭门之祸,而那幅画也消失无踪。
这些年来,我一直执着于找出真凶,为黄埔和你一家报仇雪恨,却并未有结果,直到三年前,光王找到了我,告诉我,那幅画里藏着他应该继承皇位的惊天之秘,而背后的凶手隐藏得很深,如果我要复仇,便跟着他干。我权衡利弊之后便同意了。
光王去了一趟长安后便确定那幅画肯定是落在了陆仟手中,哪晓得回扬州城后,陆仟家里已经分了产,儿子们早已把书画卖了,而其中最大的买家便是刘都虞侯。
光王欲从刘都虞侯处购买,可刘都虞侯根本不卖,且警觉心异常重,光王又查到刘都虞侯曾是江都县尉杨莼的部下,而他因杨莼十五年前曾任江都县尉,且之后快速升迁,早已疑心杨莼,便设下毒计。
其实,只要刘都虞侯没有邪念,不贪心,他便不会有事,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他确实有自己的成算,结果便中了计。
光王还利用刘都虞侯,顺便解决了现任的江都县尉吴湘,使得无人管缉捕盗匪一事,又坏了李绅的名声,简直一举三得。
你的崔郎是个多智近妖之人,光王何尝不是呢?
因杨莼和崔元藻之父是上下级,过从甚密,甚至定下了儿女亲家,光王也觉可疑,便也曾调查过他,不过并无发现。
这次因我传回去的信息,光王又查了赖大,却被他发现了一人,此人曾调查过赖大,而且她曾受过你阿耶的恩惠,同时,也有驿站的人指认,当时确有一人曾与崔元藻之父相见,之后,那娘子便失足落水而死。
其实,那娘子你应该也认识,她叫瑶姬,不知你还记得吗?
我给你阿娘这幅画时,这是一幅完整的画,而如今却变成了三部分,我想也是瑶姬的杰作。
第一部分,借由赖大之手去了刘都虞侯手里,也许一开始瑶姬想的是,鹬蚌相争,渔人获利吧,可是没想到,刘都虞侯自己藏了起来。
第二部分,应该是流入了陆仟手里,时时警醒着他,曾有一个旷世奇才因他之故而死。
第三部分,便应该是送去了崔元藻之父手里,她或许是抱着一丝希望,那人是个追求真相的好官吧,可惜,她赌错了,丢了命。
瑶姬把画分作三份,然十五年间,此画毫无消息,刘都虞侯是做贼心虚,陆仟是心魔作祟,而崔元藻之父又是为何呢?
我想,这恰好说明崔元藻之父根本是想彻底掩盖真相吧。
近来,光王的人假作盗墓贼,去清河查了崔元藻之父的墓,但并不见这幅画。
据我们了解,十五年前,崔元藻之父有位侍妾与瑶姬相识,当时应也在现场,想必她或许知其一二。
不知,你能否为我们引荐那位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