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茵挟裹着冬日清晨冷冽的寒风跨进了温暖的室内。
崔元藻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十四郎,飞鸽传书说了什么呀?”
崔元藻说话费力,索性随手拿起枕边的一小片绢布递给兰茵。
兰茵在桌子上铺设好朝食,扶着崔元藻坐好后,拿起绢布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吴大娘子……?”兰茵惊讶道。
崔元藻喝了一口浓汤,觉得通体舒泰,笑着道:“确实是吴大娘子。前些日子,我发了一封信去苏州府那边,请人把吴大娘子的画像绘了下来,如今灵聪把那边的消息传了过来。”
兰茵心里一个“咯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到底是没忍住,兰茵问道:“你为什么没和我说?”
“你太相信吴大娘子了,我怕你反对,便想着先斩后奏,有了结果再和你说。如今看来,吴大娘子确实是嫁去了苏州府,事情前后都对得上,这样,你和她交往,我也放心一点。”
兰茵牵起嘴角勉强笑了笑,说道:“孙大哥还饿着肚子呢,我去给他端点朝食过去。”
崔元藻点了点头,笑道:“辛苦了,等会过来,陪我一起用朝食呀。”
兰茵勉力笑着,走出了门口后,抵在墙壁上,深深吸了口气。
当初隐瞒吴大匠密室里的机关是害怕她被师兄劫走,这次隐瞒着她调查吴大娘子的家事是害怕她被骗,那么如果是她的身世、她的仇恨与他的阿耶有着极大的关联,他又会做什么选择呢?
是不是也会害怕她被骗,害怕她离开而选择撒谎呢?
可是,她难道没有知道的权利吗?她自己不会判断吗?
兰茵气苦,默默擦了一把泪,暗自在心里发誓,她必须查明真相,不管那是什么真相!
“刘娘子,快跑!”
兰茵正要振作精神,篱笆墙外,范大娘突然喊叫着冲了进来。
“范大娘,这是怎么了?”兰茵扶助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的范大娘道。
“不,不好了!官府来抓你们了!”范大娘大喘着气道。
今日一早,她本是去祠堂的,看看村里面是如何处置秦队长的,没想到,村民们讨论到一半,突然来了一群官府的人,上来就询问,近几日是否有一对样貌俊美的情侣来村中投宿,范大娘一想,这不就是住在她家里的孙郎君和刘娘子吗?
她早就觉得他们异于常人,男的多智近妖,女的武艺高强,只怪她当时贪财,把他们引进了家门,之后又受了他们的大恩,如今是怎么也撇不开关系了,不如早点溜回去通知他们,也好让官府抓不住她的把柄。
“官府?”兰茵想大约是李相公派人来了吧,便安慰道,“大娘无须焦急,这事儿我们都知道。”
“知道?”范大娘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还没待范大娘想明白这件事,突然,篱笆墙外响起一声高昂的男声。
“崔御史,寿阳县主,卢鼎求见!”
“卢判官!怎么是他?”兰茵喃喃道。
“御史,县主,判官?”范大娘两眼发晕,这都是什么大人物啊!
眼见着范大娘就要晕倒,兰茵连忙把她扶到一旁后,就跑去给卢判官开门了。
“县主,崔御史在吗?”卢判官一见是兰茵,忙行礼问道。
“在,卢判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是你过来?”
卢判官是李相公的副手,若光王还隐藏在秦庄,那李相公派他来是正常的,如今人去楼空,搜查秦庄这种小事,何须卢判官亲自出马,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兰茵是这样想的,崔元藻当然更是明白卢判官出现在此处的意义,此时,他已经扶靠着门框,走到了门外。
卢判官见崔元藻这样,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快步走到崔元藻身边,扶住他道:“谁把崔御史弄成这样的?”
崔元藻摆了摆手道:“和别人无关。卢判官,是扬州城发生什么事了吗?”
卢判官点了点头道:“那日,你和相公计定之后,相公就紧闭了府门,也不办宴席了,让那吴大娘子也回了自己府中,又派兵把守了前院和后院的垂花门,可是,李相公收集回来的画居然凭空消失了一大半。”
“黄埔的画?”
“是的,都是吴大娘子鉴定过的真迹。”卢判官点头道。
“郭娇呢?”
“李相公也是怀疑娇娘子,可是这几天夫人带着娇娘子去别院泡汤泉了,并不在府中啊!”
“等等,李夫人和郭娇去了哪里?”崔元藻的声音陡然升高。
“别,别院啊?”卢判官抖着嗓子道,难道这和失踪的画有关?
“快,我们回扬州城。”崔元藻哑着嗓子道。
另一边,孙茂也听到了院子中的声音,跌跌撞撞着从另一间房间里走了出来。这房间恰好就在范大娘的身后,范大娘见青天白日的,自己家里居然又走出来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郎君,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莫不是又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范大娘险些跌倒。
孙茂知道此刻崔元藻和兰茵有许多事要去做,这边善后的事就由他完成吧。
孙茂扶起范大娘,从怀中掏出一贯钱递给她,“大娘,这些日子,崔御史和寿阳县主多赖你的照顾了,这些钱财略表心意。日后,村子里若有何异动,能否拜托您找人跑一趟扬州城下马桥大柳树下的崔府别院?”
范大娘愣愣地点了点头,她怕不是在做梦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大官啊。
兰茵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只能暂且放下自己的一点心事,把崔元藻安顿在了马车上后,便回房去收拾行李。
她与崔元藻本就在此暂留,并没有过多的东西要收拾,只是这山野小村里,留下了颇多她与崔元藻的温馨时刻,兰茵忽然有些害怕,这些日子会不会是他们在一起最甜蜜的日子,之后,他们是否会再不复从前?
检查着床铺,突然枕下露出一小块绢布,兰茵展开一看,顿时,傻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