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娘子,回来啦!”兰草从厨房内钻了出来。
“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兰茵猴急地钻进厨房里。
“是桂花糯米粥。”兰草笑着给兰茵盛了一碗。
兰茵早就饿了,“呼噜噜——”一口吞,吃着吃着,她越吃越慢。
“娘子,不好吃吗?”兰草忧心道。
“不是,是太好吃了。”兰茵甚至都有点泪光盈盈了,“像小时候的味道。兰草,你做得真好吃!”
兰草羞愧地道:“这不是奴婢做的,是隔壁的吴大娘子做的。”
“吴大娘子?”崔元藻见兰茵迟迟不出来,也钻进了厨房,恰好听到这一句,便又问了一句。
“是,隔壁吴大娘子今日带着一锅子桂花糯米粥来拜访主家,恰好郎君和娘子皆不在,我便做主留下了这锅粥。”
在扬州城中,平民之家间,拿着家常之物来回走动,实属常态,兰草这才做主留下这锅粥,倒不是她僭越了。
“确实是我等疏忽了,搬来也有几日了,却还未向邻居打过招呼。”孙茂与灵聪卸好马车后,也进了厨房。
兰草见状,一一为众人盛上一碗粥,笑道:“冬日夜里,喝上一碗粥,最是暖胃了。”
“谢谢兰草娘子。”孙茂接过碗,客气了一句,却没看见兰草突然坨红的脸。
兰草做奴婢至今,从未得过谁的感谢,如今却能得到一位青年御史的感谢,有点恍惚,盛完粥后,她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围坐在一起的四个人。灯火昏黄,粥的热气蒸腾,模糊了兰草的眼,她想,若是她还在家中,也应该是这样为兄弟姐妹们准备饭食吧?
“咦,兰草,你不吃吗?”兰茵看兰草站在一旁,动也不动,便出声问道。
“奴婢吃过了。”兰草愣了一下,恭敬地道,“奴婢也不能与主家一桌吃。”
“你说什么傻话啊!”兰茵一把扯过兰草来,把她按在座位上,“你看,灵聪不是好好地坐在那里吃吗?”
灵聪鼓着腮帮子道:“在外面郎君没那么讲究的,这里又不是长安。”
灵聪这些年没少与崔元藻走南闯北地去访仙修道,两个人名义上虽是主仆,更多的却像是朋友,互相照顾,他早已习惯在外面的这种生活方式了。
虽然被兰茵拽了过去,但兰草依然犹豫地看向崔元藻。
崔元藻虽然生于五姓高门,但他时常做梦看见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人人平等,并没有那么大的门第之见。只是,他性格并不算开朗,与人天生就有距离感,若与他不熟识,常常让人感觉淡漠,为了不让别人感觉尴尬,他从不强迫别人,总是让他们自由而为。
他知道让兰草坐下,对兰草也是负担,但既然兰茵想这么做,便笑着点头道:“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你们自便。”
兰草见崔元藻出去了,才松了口气,略略挨在胡凳上坐了下来。
“你怕他做什么呀?”兰茵笑道,“别看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十四郎是个特别好的人。”
这几人里,孙茂是特别能理解兰草的人。另二人对崔元藻自带滤镜,而孙茂与崔元藻共事六载有余,崔元藻都未必认识他。若不是此次兰茵误打误撞到他处,他是一辈子攀不上清河崔氏的。
孙茂岔开话题道:“兰草娘子,我们这些在座的人都不擅长与邻居交际,这些事还是要拜托你了。”
孙茂没说错,在座的这些人,崔元藻出身豪门,这些事自然由他伯母操心;兰茵出身草莽,就没有世俗生活的经验;灵聪是崔元藻的贴身仆从,自然也不需要他去交际;孙茂倒是有点经验,只是他毕竟是男子,出面并不方便。
兰草听孙茂如此抬举她,慌忙站起来福了福,“这,我如何能代表主家啊?”
兰茵拍了拍她的肩道:“放心,我与你一起去,就是要带些什么,做些什么,还要你来做主。”
兰草突然觉得有些眼热,慌忙低下头去,轻声道:“听凭娘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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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气一改前几日的阴冷,阳光撒在落叶上,院子里一片金灿灿的。
兰茵睡了个好觉,兴致高昂,起来就在院子中舞了一套剑。
“娘子,好俊的功夫。”兰草捧着个托盘过来。
“哇,好香。兰草,是什么好吃的?”兰茵把郁刃一卷,卷到腰间,笑嘻嘻去揭开茶盅。
“是博托汤。想问问娘子的意思,去吴大娘子家里还礼,只要精心准备礼品呢?还是与吴大娘子一样做些家常小点给送过去?”
“何必那么生分,我看这博托汤就很好,显得邻里之间亲热。那个,嘿嘿,博托汤还有多的吗?”兰茵笑着道。
“有的,都给大家准备好了。郎君们起来就能吃朝食了。”兰草开心地笑道,比起一日之前,她对这里更有了归属感。
“好嘞,那这碗归我了。”兰茵三下五除二,吃掉了一碗博托汤,满足地道:“等我换件衣裳,就和你去吴大娘子家。”
吴大娘子的家就在兰茵他们宅子的隔壁,若是兰茵跳到那棵柿子树上,就能窥见吴大娘子家的全貌了,但兰茵显然不能这么做,她换上绯色半臂襦裙,带着兰草登门拜访了。
这几日,兰茵来去匆匆,又几乎都是大晚上,倒是没注意到,这隔壁的宅子布置得颇为精致。门口摆着两盆金灿灿的菊花,从院落中伸出来的枝桠上还挂着红灿灿的枫叶。
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兰茵慌忙敛衽为礼道:“吴大娘子,安好!”
中年妇人摆了摆手,指了指屋内。
“娘子,搞错了,这不是吴大娘子。”兰草慌忙解释道,“这是哑婆。”
兰茵尴尬一笑道:“哑婆安好啊,吴大娘子在屋里吧!”
“哑婆,带客人进来吧。”
随着好听的声音落耳,一个穿着浅碧罗衣的娘子缓缓从门内踏步而出。
兰茵怔在原地,不知是梦里还是真实里,她不由自主地道:“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