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转身，手机响了。
吴局长魁梧的身材瞬间矮了一截似的。说了一会儿，他挂了电话，一脸严肃地对余向东说：
“刘县长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待会记得去江城大酒店吃饭，吃了饭，晚上去我家，我们聊聊。”
一个陌生的环境，对余向东而言，待一秒也不容易。不敢到其他办公室乱窜，本想找腾飞燕聊天，看她的科室正忙着，不想打扰，于是，他一个人坐在会议室发呆。
坐了一会儿，突然他发现摄影机还在桌子上，走了过去，打开电脑，把刚才的勘查报告细细地了一遍。
这侦查报告太简单了，根本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纳闷，犯罪嫌疑人怎么进入房间的，从照片上看，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难道犯罪嫌疑人像空气一样，没有无影无痕？
余向东看完毕，用笔记本把自己的疑点记下来，希望晚上和吴局长聊天时聊一下，愿意立下军令状，重新勘查现场。
腾飞燕忽然敲门进来，骇得余向东一跳。
正当他懊悔，没有得到刑侦科领导的同意，动了电脑，并且侦查报告，回头发现是腾飞燕，皱了皱眉毛，调皮地啐了一嘴，继续分析案件。
“余向东，你怎么一个人待在会议室？”
“没有其他地方去呢？”余向东笑着说。
“真是的，我办公室就在隔壁，你怎么不去那儿坐？”
“我看见你们忙，不想打扰。”
“不碍事的！”腾飞燕说着，甜蜜蜜地笑了一会儿，直愣愣地盯着余向东看了半天说，“我给你的礼物如何？”
余向东羞得脸通红，嘴角尴尬地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
“怎么了？没有穿啊？我给你算命了，你今年必须穿红短裤，因为红色可以避邪。”腾飞燕抿着嘴似笑非笑地说。
“你真迷信！”
“怎么？不喜欢啊？”腾飞燕笑着说。
“哎呀，别说了！你看，这是什么地方？”
腾飞燕瞟了一眼门外，然后轻言细语地说：
“哥，局里有许多女生喜欢你，天天跑到我办公室要你手机号码。我没有告诉她们，撒谎说你手机丢了。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她说完，看了余向东一眼，俯在他耳边，小声说：
“你收了我的礼物，拿什么来感谢我？”
腾飞燕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余向东清楚。从高中到警校做什么事从来就是敢说敢做。
她老爹老妈在中医院上班，家庭条件优渥，丰衣足食，每天看见她，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这话从她嘴里吐出来，余向东并不意外。
“女孩子喜欢我？肯定是脑子有问题。”余向东为了转移话题说。
“是的！前次，你来汇报案子，让全局上下大开眼界。平时我看你，也不过是个保守派，不善于言辞，那天看到你汇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点不怯场，女孩子们羡慕不已。”
“算什么？当警察，哪个不会说上几句行内话？”
“哎呀，谦虚什么？我不是不了解你的能力，在班上，你就是成绩最好的人。在你身上，我找不到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长得太帅了。你如果喜欢那个女孩子，那女孩子肯定几个晚上睡不好觉，要甜死。”
“别说了，我说不过你。你天生是个伶牙俐齿的人。”
“是的！不想和我说话是不是？我送你礼物了，你今天也得送我礼物。”
“要什么？”
“哟！你说什么话？我们女孩子怎么开口？要不……你给我买一件衣服吧！”腾飞燕捂着嘴笑着说。
“我真佩服你！”
话刚落，吴局长进来了，看见腾飞燕和余向东在聊天，嘻嘻哈哈的，笑着说：
“哟，同学在一起，聊得那么开心，聊什么呢？”
余向东怕腾飞燕难堪，笑着说：“聊电影里的破案情景。”
“余向东，下午吃饭，你别乱说话，特别是这个案子，一个字都不能说。刚才刘县长叮嘱我，你不能再碰这案子了。”
“吴局，我发现这案子很蹊跷，刚才我又把那侦查报告细细地阅览了一遍，发现很多疑点。我怀疑，那个自首的人，并不是犯罪嫌疑人。我想重新调查。”余向东语重心长地说。
“我们商量一下再说吧！”
“吴局，我敢断言，自首的人不是犯罪分子，真正的犯罪分子仍然逍遥法外。作为警察，我们的责任就是公平、公正执法，就是让犯罪分子绳之以法，给老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别说了，这事千万别和他人说！腾飞燕，你也别和他人说。否则，我们都要受到牵连，都会挨领导批评！”吴局长严肃地说。
下午庆功宴，吴局长没有叫余向东坐在一块。余向东和腾飞燕挨着，两人似乎还在想刚才吴局长的话，沉默不语。
公安局的女孩们看见余向东，跑过来，跟着腾飞燕挨着坐，问长问短，有的甚至要余向东的电话号码。
腾飞燕忙抢着说：“他电话丢了。别再问了！”
庆功宴上，县领导和局领导都讲了话，省厅的几位专家也讲了话，但是对案件没有深入分析，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就收场了。
吃了晚饭，腾飞燕准备叫余向东去街上玩耍，吴局长叫住了余向东：“余向东，我今天喝酒了。你送我回家吧！”
余向东看了腾飞燕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跟着吴局长走了。
腾飞燕看他缓缓地迈着轻盈的步伐，不得不扫兴地离开。
余向东把吴局长送到家门口准备往回走。吴局长一把拉着他，小声说：
“进屋坐坐吧！”
吴局长邀请他在家坐，余向东非常尴尬。第一次来领导家，连水果也没有买，很唐突。来时，他想买些水果，给局长和他家人留个好印象，但是工资没有发，身上只有几百块钱，买了水果，自己生活也成问题了。
如果明天腾飞燕要自己给他买礼物怎么办？何况前次她给自己买了礼物，若不买，说不过去，她认为自己是个小气鬼。
吴局长拉着余向东进了屋，一个女孩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见他们来，立即站了起来：“爸爸，你又喝多了？”
“小琴，快给客人沏茶——他就是我县的破案高手余向东！”吴局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
“好！”女孩忙起身去沏茶，脸上总是笑盈盈的，不时偷偷地看余向东。
“余向东，你晚上陪叔叔聊天。明天不上班，我们休息一天，我带你去河边钓鱼。”吴局长抹了一把脸说，“桌上的水果，你随便拿起吃。我喝多了。本来要我陪他们打麻将，我头痛得厉害，客气几句便走了。”
吴局长的女儿吴琴把茶沏好了端上来，笑盈盈地说：
“请喝茶——爸爸，你也喝一杯吧！”
“谢谢！”余向东细细打量她，她非常漂亮，身高一米七左右，披着黝黑的秀发。他看着她，越看越有魅力、有涵养。
“好的。我也喝一杯……余向东，这茶叶是我同学从福建带来。这茶不错，你尝一尝。”吴局长笑着说。
吴琴把茶杯递给了吴局长，然后轻轻挪着步伐，坐在离余向东不足三十厘米的沙发上，给余向东削苹果。
她削完一个苹果，递给余向东，温柔地说：“请吃苹果。”
“谢谢。”余向东腼腆地说，脸像披了一层红霞。
“余向东，这是我女儿吴琴。在检察院上班，年龄小你一岁，中国政法大学毕业的。她很内向，不善言谈……也怪我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如果不当警察，小琴的妈妈也不会遇害，家里也不会这样冷清。”
“阿姨怎么了？”
“三年前，我追查江城一宗贩毒案，惹怒了犯罪分子，小琴的妈妈在回家的路上，被贩毒分子杀害了。所以，我给你说，今天这案子能了就了了，别追查了。别小看江城这个小县城，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你还年轻，有的事当然是躲不了的，那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吴局，作为警察，我不知道怎么说。如果不秉持正义，维护公正，老百姓怎么看我们？老百姓的利益又如何得到保护？”
“孩子，我说的话你要理解。一百件案子，我们不能100%地秉持正义、维护公平，当然大多数案子，我们可以公平公正地把案子破了，把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我们只要保证95%的案子公平公正，把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就可以。其中那5%留给那些不敢招惹的人，不敢触碰的人！”
余向东坚持自己的意见，绝不姑息养奸，绝不让一个犯罪嫌疑人逍遥法外。
“我支持你！但是我不会碰的。因为我现在是局长，而且我不能让我唯一的亲人小琴再受伤害。”
“吴局长，作为警察，我们坚决不能徇私枉法——明天，我想去调查孙策被害案！”
“好吧！我叫人带你去！”吴局长说着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晚上，吴局长的女儿安排余向东睡在客房里。
第二天清晨，天气晴朗，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玻璃窗，照在餐床上，非常地温馨。
吴琴早已准备好了早餐，敲门叫余向东和吴局长起来用餐。
吃了早餐，吴局长带着余向东和吴琴去钓鱼。
车离开县城，向一座大山深处驶去。一个多小时，他们来到一个峡谷，沿着一条小河，在一个平静的河床边下了车。
鱼竿插在岸边，吴琴静静地盯着，吴局长则带着余向东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块上聊了起来。
“向东，你有女朋友吗？”吴局长冷不丁地问余向东。
余向东挠了挠脑袋上的头发，半天才说：“没有。”
他不敢说有，表面上腾飞燕喜欢自己，但是没有正式交往之前，不敢乱说。
何况腾飞燕是城里人，家庭条件殷实，即使自己喜欢腾飞燕，说不定腾飞燕不喜欢自己，即使她喜欢自己，她父母有可能不喜欢。
“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我女儿单纯，我一直担心她的未来，想给她介绍一个好男人保护她。你知道的，像我这样一个副局长，说不定像她妈一样，哪天遭人暗算，她就可怜了。如果找不到一个可靠的男人保护她，我死也不瞑目。你没有女朋友，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女儿小琴。这事，你不必立即答应我，可以回去征求你爸妈的意见再给我答复。另外，关于孙策一家人被害，明天我安排刑侦科的人陪你去调查，但是你别说是我派你去的。万一出了事，我想办法保护你。”
余向东不知所措，非常矛盾。
一是自己的婚姻，他怀疑腾飞燕喜欢自己，如果不是她推荐自己去派出所当实习生，现在还在田地里干活；二是调查孙策一家被害的案子，吴局看样子也希望自己去侦查，给死者一个安慰，但是这是一步险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