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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度倒台:逃奔天津十年梦醒(1 / 1)


段祺瑞和皖系能够登上历史舞台,段祺瑞个人的能力毋庸多言,四位心腹也并非泛泛之辈:靳云鹏练兵、徐树铮谋划、傅良佐统兵、曾毓隽外联。但等到徐树铮廊坊被杀,靳云鹏对他寒心,傅良佐外强中干,曾毓隽则被直系软禁,段祺瑞和皖系的冬天扑面而来。此时的段祺瑞早没有了昔年北洋之“虎”的凶悍,尤其是徐树铮死后,他于政坛可以说真正心灰意冷。所以在最后的几年里,段祺瑞与其说在争权,不如说是在争自己作为北洋元老仅剩的那点儿尊严。

1926年2月16日,内阁总理许世英递交辞呈,因为段祺瑞是临时执政,按照约定不能履行管理政府的职责,政府瞬间处于真空状态,于是,在西北军的催促下,段祺瑞只好任命贾德耀代理阁揆。贾德耀上任之后,西北军就要他立刻通过讨伐吴佩孚的命令,并且查办奉系的山东督军张宗昌,贾德耀没有办法只好通过这些议案,并拿着去找段祺瑞签字。段祺瑞不愿得罪直系和奉系,于是坚持不予签署。贾德耀干脆也要撂挑子走人,段祺瑞退还了贾德耀的辞呈,让他暂时再客串十天,同时下令慰留许世英,但北京政府的这堆烂事,许世英是再明白不过的了,他于23日、28日连着两次递交辞呈,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去组阁。

关外的张作霖已经恢复元气,组成联军的吴佩孚和张宗昌也对冯玉祥的西北军虎视眈眈,而冯玉祥垂帘听政,准备指挥西北军与奉、直、鲁联军一战。进入1926年不久,张作霖就率领奉军挥师入关,段祺瑞慌忙致电张作霖,劝他“多年绥辑,久费经营,丘墓保存,苗裔所托,岂忍甘心孤注,悉供内争?振臂屡呼,不虞外患。切望蠲除积忿,各释前嫌,宏阋墙御侮之模,懔佳兵不祥之戒。所有西上师旅,即日撤退出关,各不相侵,共谋康济”。

张作霖遂派张学良先由榆关进抵秦皇岛,另一方面,吴佩孚则率军进攻河南,接连攻克开封、郑州、洛阳,使得西北军受到南北夹击。而在北京,许世英内阁于3月3日提出总辞,段祺瑞因此在执政府召开国事会议,决定准许许世英内阁总辞,特命贾德耀署理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本来不欲再掺和北京这堆烂事的贾德耀,又给段祺瑞强行架上桌,好在此时吴佩孚和张作霖已经动手,西北军也不再逼他下什么讨伐令,事情简单多了,他也就受命着手组阁。4日下午,贾德耀公布了阁员名单,以颜惠庆为外交总长,屈映光为内务总长,贺得霖为财政总长,杜锡珪为海军总长,杨文恺为农商总长,卢信为司法总长,马君武为教育总长,龚心湛为交通总长,邓汉祥为国务院秘书长。5日,贾德耀专门邀请全体阁员到自己的私邸聚餐,结果翌日杨文恺不愿就职,看来靠饭局搞妥上下级关系历来都是不太靠谱的事情。因为财政问题始终无法解决,教育经费没有着落,教育总长马君武也对内阁事务没有什么热情。8日,外交总长颜惠庆也干不下去了,因为各地军阀总是打仗,根本没有办法跟外国建立正常邦交,加上这时候外国各公使都在催要债务,麻烦一堆,所以他也要求辞职。

于是,贾德耀内阁成立还没有一个星期,外交总长、农商总长就辞职了,教育总长则工作消极。正当北京政府内阁动荡,西北军节节败退之时,身在北京的北洋系元老及名流发动了和平运动。3月15日,王士珍通电提出和平办法的六点主张:一、西北国民军撤返西北。二、奉军退回关外。三、直鲁联军退回山东。四、吴佩孚军不再前进。五、鲁豫两省暂时维持现状。六、中央政局再议善后。18日,王士珍、赵尔巽、孙宝琦、汪大燮、胡维德、王芝祥、熊希龄等通电各省呼吁和平,20日,西北军方面张之江、李鸣钟、马福祥、刘骥、宋哲元等通电响应,同时,鹿钟麟领衔西北军前线将领通电,“即当遵电饬令前方,先行罢战,各退原防,静待后命,以表示敝军倾向和平之诚意”。

西北军在发出两封通电之后,各路军队于当日撤兵。21日,西北军下达总退却令,部队集中到天津总车站,乘坐火车退回北京。22日,王士珍等人开会议决:一、将张之江等人的通电,转电张作霖、吴佩孚等,请速撤回原防,务勿追击,静待和平解决;二、京师治安,通知鹿钟麟、李鸣钟,请切实维持。这个时候,直鲁联军已经攻克天津,各路西北国民军只好纷纷后撤,奉军、直军和鲁军遂兵分三路围攻北京,李景林进攻通州,张宗昌进攻黄村,张学良进攻顺义。

眼看着北京已经陷入重兵围困之下,西北军的幕后主脑冯玉祥宣布出国去苏联,并在23日抵达库伦。冯玉祥出国之前,举荐张之江出任西北边防督办和察哈尔都统,但张之江自知无法震慑西北军其他将领,提出辞职,并保举李鸣钟和鹿钟麟继任。25日,西北军第一军将领一致拥护张之江,张之江只好勉强同意主持西北军,随即在北京警卫部召开紧急会议。当时西北军中鹿钟麟的意见得到较多支持,即固守京畿,如果没有和平办法或是正式交代,绝不放弃京畿。

1926年4月2日,张作霖出动飞机对北京进行了轰炸,虽然当时飞机投下的炸弹破坏力还不是很强,起到的最多也就是个威慑作用,和用大喇叭喊话或者是冲天上打两枪的效果差不多,但是飞机的震慑效果毕竟还是更强一些。北京人心惶惶,士绅富贾纷纷出逃。这时候,那些主张和平的北洋元老急忙又致电张作霖、吴佩孚等人,“诸公仁慈为怀,务速赐转交,力予制止”。但是和军人商讨和平,就像是与虎谋皮,张作霖的回复也痛快,只要西北军放弃直隶、热河、京畿,奉系就跟北京的老少们坐下来商讨和平。

就在4月9日晚,北京警卫司令鹿钟麟忽然派出大刀队监视电话局,断绝所有通话,并派出大刀队、保安队5000余人分别把守九门和交通机关,由东单牌楼起断绝行人,将执政府团团围住,并解除执政府卫队的枪械。关于鹿钟麟的这次突然发难,坊间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段祺瑞感到北京事态严重,于是派吴光新联络张学良准备里应外合迎奉军入京,还有一种说法是奉系的丁春喜和吴佩孚部的耿乃熙先后致电鹿钟麟,转达了吴佩孚的意思,说是只要驱除段祺瑞、恢复曹锟的自由,就有和谈的余地。吴佩孚的条件只是驱逐段祺瑞,自然比张作霖的条件好办很多,于是鹿钟麟决定发动政变。被围困在执政府内的段祺瑞惶惶不可终日,派人向鹿钟麟说明自己愿意下野,但是要求离开北京。段祺瑞毕竟是北洋元老,而此时局势亦不稳定,鹿钟麟自然不敢“放虎归山”,于是并未应允。11日早晨,趁鹿钟麟不备,段祺瑞带着亲信逃入东交民巷,并电令外交总长胡惟德暂代临时执政,但同时又表示“在此扰乱期间,所有捏造事实,假借名义之文件,概属无效”。12日,国务总理贾德耀通电外国驻北京的公使团,“径启者,顷因京畿警卫总司令鹿钟麟,突于本月九日深夜之际率兵围困府院,意图危害,以致一切政务之执行,暂时陷于停顿之状态”。

鹿钟麟驱逐了段祺瑞,释放了曹锟,本以为吴佩孚会对他大加褒奖,哪知道他们等到的却是“全体缴械”的最后通牒,鹿钟麟这下傻了眼,没有得到吴佩孚做盟友,反而开罪了段祺瑞,还让西北军的巨头张之江、李鸣钟、宋哲元等对他颇有微词,心慌意乱的鹿钟麟急忙派人赴天津请张绍曾入京主持政局,但张绍曾亦知道北京此时是一潭烂泥沼,说什么也不肯进京。另一边的胡惟德虽然当上了临时执政,但面对眼前的烂摊子也束手无策,只好跑去请王士珍出来维持政局,王士珍予以拒绝,胡惟德只好硬着头皮支撑。

逃进东交民巷的段祺瑞此时也已镇定下来,十余年仕途跌宕,什么场面他没有见过,但此时他对从政实在失去了最后的兴趣,环顾身边,他的左膀右臂俱已离去,只有曾毓隽还陪在他的身边。此时两位老友相对,亦是颇多感慨,可以说北京政变以后的段祺瑞对于涉身政坛再无兴致,而陪伴他一路走来的幕僚曾毓隽亦有心归隐。因此,有人传说,段祺瑞曾密令驻通州的国民军第九师唐之道放弃通州进入北京,因为唐之道所部原是吴光新的部队,所以段祺瑞与这支部队中的诸多将士均有私下往来。其实,规劝唐之道入京的,乃是王士珍、熊希龄、赵尔巽等人,承诺只要唐之道入京驱逐鹿钟麟,即以北京警卫司令之职相予。彼时的段祺瑞身在东交民巷无暇自顾,自然没有这些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名流说话管用,唐之道遂决定率兵入京。

外有吴佩孚电令缴械,内有唐之道忽然倒戈,鹿钟麟此时哪里还有据守京畿的本钱?15日,鹿钟麟率领西北军撤出北京,在张之江的命令下向绥远撤退。唐之道率部入京之后即任警备司令,段祺瑞和他的幕僚们亦从东交民巷返回吉兆胡同,同时发布通电,“曩临时政府开始,曾规定应办事项,此后是否按程继进,本执政听诸公论,当此乱极思治,不无贞下起元,共速拟妥善后,俾国政不致中断,佥谋朝同,初服夕具。本执政从容修省,得为海烟逸民,休养余年,所欣慕焉”。这封电文里不再有那种东山再起的万丈雄心,有的尽是壮士暮年的疲惫和苍凉,位高权重固然诱人,但壮心已老,不如归去。15日,国务总理贾德耀亦通电恢复办公,并于当天阁议决定免去对齐燮元、张志潭、张英华、吴景濂、刘永谦等人的通缉,免去鹿钟麟、卢信的职务。在复职之后,段祺瑞又委派曾毓隽前往天津,会同吴光新会晤奉系诸巨头,但奉系对曾毓隽和吴光新的态度非常冷淡。

1926年4月15日,王士珍、赵尔巽、熊希龄、颜惠庆、江瀚、孙宝琦、恽宝惠、王家襄、王宠惠、汪大燮、江朝宗、冯恕、周作民、张嘉璈、高金钊、师景云、吴炳湘领衔组成京师临时治安会,呼吁和平、维持治安、保护外侨。17日,国务总理贾德耀再次提交了辞呈,“此时若再辱高位,不特难资表率,尤恐贻误国家。惟有具呈仰乞钧座俯予即日罢斥,另简贤能,以重枢寄”。同日,贾德耀又致电冯玉祥,“惟德耀个人经此变故,外惭清议,内疚神明,已呈恳执政准予辞职”。

贾德耀要走便走,但段祺瑞却有点儿惶恐了,此时的他身在各系势力的围堵之下,进退两难,于是在17日分别致电张作霖、吴佩孚、阎锡山、孙传芳等,“纪纲应如何整饬?大局应如何奠定?公忠体国,不乏嘉猷。询谋佥同,必能善后。祺瑞以迟暮之年,既无希冀,复无成见,区区此心,谅获鉴察”,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感觉是真正应了那句“英雄迟暮”,段祺瑞当年统率皖系、掌握中央,是何等风光,如今这封电文,却字字透着一种无助的感觉,整封电报几乎就是一句话:哥儿几个,你们是放我走还是继续让我待着?

19日,奉系的张作霖率先复电,“法律政治问题,自有海内名流公同讨论,霖本军人,早经宣言不问政局”。张作霖的这封电报其实还算客气,开头称段祺瑞为“芝老”,至少还是将段祺瑞视为北洋元老,只是后面完全没有表态,完全是敷衍段祺瑞。但是对段祺瑞打击最重的还要数吴佩孚,吴佩孚不仅没有回复段祺瑞,而且还致电唐之道要拿办安福系的人,“该安福党祸国至此,尚敢横行都下,望从速将安福党人拘捕,并监视段氏,以便依法控其卖国诸罪”。吴佩孚不仅没有回电,还致电唐之道要拿办段祺瑞,而且直接给段祺瑞及其亲信安上了“卖国”的罪责,准备对皖系穷追猛打。

在获悉吴佩孚向唐之道发出的电文之后,段祺瑞仰天长叹,他已经是非走不可了。当天下午,段祺瑞在私邸召开会议,追随他的亲信幕僚们尽数赴会,段祺瑞将吴佩孚致电唐之道的事情公开,众人商议之后,一致决定尽快离京。段祺瑞随即下达三道命令,一面批准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贾德耀的辞呈,一面特任胡惟德署国务总理,一面宣布自己已经决定隐退,自当日起由国务院摄行临时执政权,“祺瑞忝居执政,一载有余,时局愈纷,心力交瘁”。随即派与奉系素有往来的吴光新到黄村疏通张宗昌部,乃于20日下午携家眷及吴光新、姚震、姚国桢、曾毓隽、梁鸿志、龚心湛、许世英、段宏纲、张树元、章士钊、曲同丰等乘坐专车抵达天津,离开了政局动荡的北京。

在专车经过廊坊时,段祺瑞不止一次询问身边的人,此处是不是徐树铮被杀的地方。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这位老军阀难掩悲痛之情。段祺瑞崛起于袁世凯时代,其后六度组阁,纵横民国政坛十年之久,亦留下“三造共和”的美誉,但是刚愎自用,最终颓然下台,寓居天津,自号“正道居士”。一生对自己要求严格的段祺瑞,到卸任临时执政之后,竟然连一处房产都未曾置下,他在天津所住的鞍山道38号,乃是其妻弟吴光新的房产。不过,寓居天津以后,远离仕途的段祺瑞生活过得倒是很惬意,据段祺瑞的外孙女袁迪新后来回忆,“每天早上起来,外公(指段祺瑞)头件事便是念经诵佛,待吃过早饭,他的老部下王揖唐便过来,帮他整理编选历年来的诗文,准备刊印一部《正道居集》。午睡之后,外公照例是下围棋,晚上打麻将”。

皖系垮台之后的民国政局依然没有稳定下来,吴佩孚的直系与张作霖的奉系逐鹿中原,民国历史依旧在军阀的战火纷飞中艰难前行。此后的北京政局依然摇摆不定,但段祺瑞再也没有回到过北京,或许自徐树铮命断廊坊之日,段祺瑞便已经对政坛失去了兴趣。他的老兄弟冯国璋已经不在,最亲近的朋友徐树铮也已死去,好在最贴心的亲信曾毓隽、吴光新还留在身边,他的晚年并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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