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许兰鹤不去玉清派,那就不会有阮望,不会有江浮舟,他的小七不会在百年前因阮望求而不得宁可毁灭他而被送上绝路,也不会在如今跟江浮舟走到了一起。
若是许兰鹤一直养在家里,那他永远只会是属于许家的小七,属于他许松风的小七。
若他当初没有心软就好了。
“可世上没有什么早知如此,”江浮舟清醒又残忍,“这些话你都不敢让他听到半个字。所有人都可以,偏偏你不行,你不想陌路,便只能永远做他的兄长。”
这世界上唯有他许松风,被许兰鹤全心全意地信赖着,却不能将自己的心思吐露半分。
从一开始交给他的就只有两条路,诉说心意就得连兄弟身份也一并失去,或是带着这个秘密直到永远。
所有人里,他最幸运,也最倒霉。
他拥有最天然的优势,也唯有他最是要小心翼翼。
江浮舟垂着眼扫了那剑一眼,将之视若无物,“如今你我差距之大可以令你轻松杀了我,可你不会,你甚至不敢伤我,因为许兰鹤在意。”
他往前一步,惊涛果然跟着后撤。
顾忌的东西太多,怎能不输的一败涂地?
许松风跟许兰鹤,最好不过是兄弟。
江浮舟转身坐回椅子上,他斟了两杯茶,茶托落在桌面上,轻轻碰出一声尘埃落定。
“大哥,他大概快回来了,把剑收一收。”
许松风半边脸藏在背光阴影里,微垂着的眼暗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惊涛还是归了鞘。
“我不是输给你。”
江浮舟微微颔首,“我知道。”他是输给了许兰鹤。
在爱情里,决定输赢的只有被爱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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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劫归来的许某人刚踏进自家房门就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氛围。
房间里除了他娇藏的雪人还有他那没打招呼就杀了过来的大哥。
随便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人之间气场不和,总之气氛微妙得很。
妈耶,这是什么令鸟腿软的场面。
完球了,让他哥撞见金屋藏娇,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许兰鹤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秒就做好了心理建设。
雪人可以事后安抚,大哥才是不定时炸弹。
他亲亲热热迎上去,“大哥怎么来了?”桌面上还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他化身桌面清理大师,一胳膊全部扫走,笑的乖巧,“家里过来挺远的,口渴了吧?先喝杯茶?”
小混蛋只有心虚的时候这么乖。
许少主那口气还是哽在喉咙里出不来,黑沉着脸张口就是嘲讽,“还是你能耐,闷声做大事,大变活人给我看。”
“……”许兰鹤滑跪很快,“大哥你听我解释!”
许松风忍住抽他的冲动,“来,解释,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舌灿莲花是花鸟拿手绝活,于是许某人真的给他哥说出了一堆花。
幸好江浮舟不会火上浇油,全程就安静听着,偶尔给口渴的花鸟递水。
吊着颗心给老虎顺毛的花鸟分出一缕神感动得在心里流泪,天啊雪人师兄真的好好,他要给雪人颁锦旗!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大哥好像更气了。
顺毛顺了半天,许少主临走前拎着小鸟单独谈话。
江浮舟也很识趣,还主动让了空间,左右这兄弟俩也不能把他们两个的事谈崩,他并不担心。
“小七,你当真是因为喜欢而不是感动愧疚才答应与他在一起?”
“大哥你这话说的,你还不了解我,我就算要报恩也不可能把自己送出去啊。”
“可江浮舟如今毫无灵力,你们遇到麻烦他无能为力。”
“这话不对,我知道大哥想我永远是被保护的那一个,然而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自己就能当自己的靠山。我并不是弱者,我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我在乎的人,我不会再让四年前那样的事发生。”
许兰鹤半开玩笑半认真,“哥,你弟弟现在强得可怕,不信你出去问问谁敢惹我。”
做哥哥的叹息一声,“这四年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是我自己想要变强才努力。”
许松风回头看了一眼,仍旧意难平,“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他?明明说过不爱被任何人任何事约束。”
“是啊,我是真的挺喜欢他的。”许兰鹤也往那边看了下,转回来笑着点了点自己胸口。
“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控制不了的事。他曾经觉得我是他无情道上的阻碍,我也认为有个道侣是追求逍遥之路的枷锁,但他也好我也罢,我们最后都选择了对方。”
“而且,我跟他不同,在他的立场上我跟无情道相悖只能二选一,但我不是,我依旧可以潇潇洒洒,江浮舟不会是我的束缚,他是我的同伴,而我分他一半自由。”
事已至此,什么都不必再劝,不需要,也没用。
“小七,我希望你不要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放心吧,不会的,我吃什么都不吃亏。”
许松风张开手,“来,让大哥抱一抱。”
像以往一样,许兰鹤毫不犹豫就是一个小鸟飞扑,全身心信赖他的大鸽,“哥,你真的别担心我。”
许松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小七,大哥永远爱你。”
非纯粹的兄弟之爱,这是个注定藏进土里的秘密。
许兰鹤伸出手比了个心,“大哥,小弟也永远爱你。”
不能说的话都藏在心底,许松风垂眸那一刹,难过已经被温柔掩盖。
“知道。”
风一起,浅淡到几乎消失的桃花香从鼻间远去。
原来,桃花已经落尽了。
他的春花秋月人间盛景终究是永远只可远观而不得靠近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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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大哥,许兰鹤回到屋里找雪人。
他扬扬下巴,“看,我从我舅舅那儿讨来的见面礼。”
他一样样拿出来。
“都是罕见的好东西,这个有助于增长修为,不过你得重新开始修炼了再吃,这个是绝佳的防护法器,就是只能被动触发,受到致命伤用作一次性抵命,还有这个,你一个我一个,这样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了。”
江浮舟忽然把喋喋不休的人抱进了怀里。
许兰鹤卡了一下,“这么突然的?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江浮舟又收了收手臂,“只是觉得我已经足够幸运。”
他不必羡慕独占许小七五年的许松风,好歹比起来他喜欢许兰鹤这件事能够诉诸于口。
不必像许松风一样,明明爱意如海,却半个角落也不敢叫喜欢的人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