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泪水打湿羽毛，许兰鹤不断哀求，“我不值得，江浮舟，你不要这么傻，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是我说了算。”
江浮舟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贴着丹缨鸟的皮毛，低声说话，“我所作所为全凭本心，是我自己的私事。但是，许兰鹤，我也会存着希冀，期盼你当真能喜欢我，哪怕一点点也好。”
许兰鹤不住哽咽，“你也是个疯子，更是个傻子，你明知道我就是个没心肝的混蛋。”
“是混蛋，可我异想天开，希望你能长心肝，希望你能爱我。”
“你命都要没了，谈喜欢不喜欢到底有什么用？你得先不死才有本钱等我点头。”
江浮舟却避而不谈。
许兰鹤心跳的厉害，“江浮舟，你不能死，算我求你。”
银白覆盖一切狼藉，气息奄奄的江浮舟靠着他，微微仰着头看着满天的雪花。
他想，还是五彩缤纷更好看，光有纯粹的白还是过于单调又无趣，正如他这个人一般。
许兰鹤几乎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惊惶地叫他的名字，“江浮舟！”
倚在他身侧的雪人冰凉一片，身下的雪堆起来，却蔓延出一片红色。
江浮舟没有力气撑起来，连看他的眼睛也不能，他只是静静地贴着丹缨鸟的红色羽毛，眼眸里的百般不舍和留恋无人看见。
雪花落于他头顶、睫羽、脸颊、嘴唇，他轻轻闭上眼，所有属于人类的情感又被悉数掩盖，宛如一尊真正的琉璃像。
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随着霜风掠过丹缨鸟耳畔。
“许兰鹤，你要永远自由。”
本命火已温顺蛰伏回去，许兰鹤用脑袋蹭了蹭身侧的雪人，对方抱在他脖颈上的双手倏然就垂下。
巨大的丹缨鸟呆怔片刻，而后一声泣血般的长啸响彻冰天雪地。
—
申屠磬到来时那小剑修已经没了气息，他那外甥用翅膀护着对方，小心翼翼地一次次喊他的名字，只是再不能等来一声回应。
“你看，我就说了，你一个眨眼就能出事，我还得来捞你。”
许兰鹤突然抬头，“江浮舟为什么知道怎么压我的本命火？”
“我教的。”
许兰鹤眼睛通红，“舅舅！”
妖帝神色半点不改，“你在跟谁不满？他自己主动问有关于你只有一半血脉存在的隐患，也是他自己甘愿救你，你现在跟我生气，这是哪来的道理？”
“他对我够好了，凭什么还要给我送命？”
“是他自愿，不是我逼迫。”
“可是你告诉了他方法。”
“对，是我说的，那又如何？”申屠磬一脸漠然，“归根结底，难道不该是因为你自己不够强大才需要他救你？”
许兰鹤半个字都不能反驳。
“许兰鹤，你以为这世界法则多公平友好？强者为尊不是说说而已，你若想自由，想无拘无束纵横四海，那也得你有那个嚣张的底气，许家也好，我也罢，谁也不会时时刻刻护着你，不可预料的才叫意外。”
“正如今日，你在乎的人为了救你而牺牲，你却只能无能地在这里跟我叫嚣。”
许兰鹤颓然低下头，他舅舅说的其实半点都没有错。
“想要真正无拘无束吗？害怕今日这样的事再度发生吗？”妖帝抬起他的脑袋，强硬之下隐约泄出一丝长辈对晚辈的谆谆善诱，“那就成为强者，成为天下第一。”
许兰鹤沉默良久，把眼泪逼回去，化为人形抱起地上的江浮舟，眼中真正有了能称之为野心的光。
“我明白了。”
—
因为浮泠秘境即将开放，入口外的城镇突然多了很多修士，其中也不乏魔修妖修，只是这入口毕竟属于人族地界，后两者不免保持低调。
一般来说秘境分两种，一种有明确的归属权，这一类通常较小，会由某一宗派或者某一世家又或者多派共同所有，经常会作为弟子历练场所。
而另一种则是因为太大且危险程度很高难以掌控情况所以开放所属权，这种默认谁都能进，也不拘泥于种族，反正生死自负。
茶楼里人影错落，各路修士聚集于此，成群结队的多，只有少数独身一人。
浮泠秘境百年才开一次，但凡是个修士都不可能没有半点想法，只不过去的人没有上限也不设下限，大家修为境界参差不齐，真有想法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机遇险中求还是来日方长端看自己倾向哪一种。
“秘境之中珍宝无数，只要有那个运气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当然，也得有那个命活着出来。”
“看道友一脸唏嘘，莫非清楚秘境中的情况？”
“实不相瞒，在下百年前那次就进去过，就差那么一点点小命就交代了，真是凶险。”
“差点丧命还要再来，道友也是勇气可嘉。”
“嗐，我们修仙之人本来都是逆天而行了，胆子不大点不敢赌那一辈子也就这样，也就只比普通凡人长寿一点。”
“说得好，赌一把，若是有了天大的机缘就此脱胎换骨也不是不可能。”
“我有靠谱消息，算算时间秘境之中的璧心莲也该成熟了，不少人就是奔着这个去的。”
“就是那个号称对定魂有奇效的奇珍？那可是真正的好东西。”
“没错，就是可惜这样的宝贝轮不到我。”
“话也不是这么说，万一走运先一步碰到也并非不可能啊。”
大堂之内熙熙攘攘，交换情报的有之，单纯白嫖消息的有之，凑个热闹的有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专注于自己眼前一杯茶的也有之。
小二忙得脚不沾地，搭在脖子上的汗巾都湿了又湿，掌柜的在柜台里噼里啪啦算着账，算盘珠子拨弄得几乎要出残影。
青云茶楼从老板到员工无一不累成狗，但嘴角都咧到后耳根。
忙，忙点好哇！客人多生意好钱就哗哗来，也不乏出手大方的客人随手就是一笔打赏，秘境从开到关的这段时间赚的比三个月都多。
反正秘境一关修士一散就歇业休息，忙一阵赚一大笔钱还跟着小长假，大家都乐意。
“客官要的清酒，慢用。”
小二放下东西端着托盘往下一桌走，大堂里人多，过道也被占了位，也不知道是谁的刀枪没放好岔出来一截，搞得他一个没注意脚下一绊。
还好小二身形敏捷，护着手上托盘左右踉跄，愣是在摔倒的边缘把自己给稳住了。